第47章 回宮

出了飛霜殿,尉遲越放開沈宜秋的手,平靜地道:“太子妃先回宮,孤要去太極宮一趟。”

轉頭又對來遇喜道:“你侍奉娘子回東宮,一到立即去藥藏局傳醫官。”

說罷看了一眼沈宜秋包著絹帕的手腕:“仔細些,別沾水。”便上了步輦。

沈宜秋行個禮道:“妾恭送殿下。”

尉遲越沒看她,仍舊直視前方,只是微微頷首。

沈宜秋不以為意。夫妻十多年,她了解尉遲越,心緒不佳時他不喜別人陪伴,上輩子他只在朝中太平無事時才來後宮,朝政棘手時,十天半個月不來後宮也是常事。

他似乎只在遊刃有余時才願意見他的後妃,方才在她面前流露出片刻的軟弱,已是極不尋常,事後想起多半要後悔的。

來遇喜目送太子離開,躬身對沈宜秋道:“娘娘請。”

沈宜秋點點頭,道一聲“有勞”,登上了步輦。

出了飛霜殿的宮門,來遇喜閑聊一般道:“這幾日殿下也不按時用膳,夜裏也睡不安穩,這才三四日便清減了。”

沈宜秋明白他的意思,卻佯裝不懂,只道:“殿下為國盡瘁,可欽可敬,不過為社稷與萬民計,殿下還當保重身體,有勞中官多勸諫著些。”

她說得冠冕堂皇,來遇喜哪有不明白的,欠身道:“不敢當,伺候殿下與娘子是老奴的本分。”

當下再不提太子,只將這幾日東宮中的人事一一稟報。

沈宜秋本想在飛霜殿再躲幾日清靜,不想尉遲越來得這樣快,不過她也有些放心不下宋六娘和王十娘,尤其是宋六娘,上回在賢妃那兒受了驚嚇,也不知眼下如何。

回到東宮,來遇喜遣人請來醫官,重新替太子妃上藥、包紮、開方,待忙完,差不多到午時,沈宜秋正要命人去請兩位良娣過承恩殿一同用膳,便有宮人來稟,兩位良娣來請安了。

宋六娘和王十娘聽說太子妃回東宮,俱都滿心雀躍,他們這幾日在淑景院中足不出戶,對飛霜殿的事雖略有耳聞,詳細情形卻不清楚。

而且東宮這陣子也不太平,太子忽然大刀闊斧地發落了十幾個人,宮人內侍便罷了,還有幾個有品級的內官,淑景院也逐出去兩個宮人一個黃門。

兩位良娣不敢多問,卻都提心吊膽,太子妃因他們的緣故得罪了郭賢妃,也不知會不會因此觸怒太子。

沈宜秋聽說他們求見,回寢堂換了件小袖襦衫,將受傷的手腕藏起,然後折回堂中與兩人相見。

宋六娘一見沈宜秋眼眶便紅起來,訥訥地叫了聲“娘娘”。

沈宜秋屏退宮人,將兩人叫到身邊,宋六娘再也忍不住,倒進她懷裏,嘴一癟哭了出來:“阿姊,都是我不好……”

沈宜秋哭笑不得,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我又沒事,再說這本來就是我的事,便是你不曾抄錯經也一樣。”

她頓了頓道:“賢妃娘娘宮裏小廚房肴饌豐盛,膳食精美,我還後悔沒叫你一起留下呢。”

宋六娘叫她一逗,不由破啼為笑,連連搖頭:“不去了,再也不去了,賢妃娘娘那樣兇,便是有燕髀猩唇、玄豹之胎給我吃,我也吃不下呀。”

沈宜秋也笑起來,捏捏她的腮幫子:“噫,臉都瘦了。”

宋六娘伸出肉肉的手背給她瞧:“可不是,阿姊你看,窩都淺了。”

沈宜秋恨不得把她揉成一團。

宋六娘心思淺,見太子妃全須全尾,又聽她親口說沒事,她便放下心來。

王十娘想得卻多些,她警覺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兩遍,見她神色如常,非但氣色上佳,臉頰甚至還略微豐潤了一些,這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不過她還是旁敲側擊道:“怎麽不見殿下與阿姊一起回來,可是朝中有事?”

沈宜秋知道她是擔心自己與尉遲越有嫌隙,心頭微暖,溫言道:“殿下去太極宮召見臣僚,遂未同我一起回來。”

王十娘將信將疑,從她臉上又實在看不出什麽端倪,只得將疑慮按捺下來。

宋六娘欲言又止地問道:“阿姊,賢妃娘娘的風疾痊了麽?”

她說起“賢妃”兩字小心翼翼,顯是心有余悸。

沈宜秋不由彎了嘴角:“沉疴宿疾,沒那麽快痊愈,不過服了這幾日藥,想來近日是不會再犯了。”

三人敘了一會兒話,王十娘將淑景院宮人被逐的事說了一遍,沈宜秋道:“別擔心,此事與你們無關,一會兒我讓司閨帶幾個宮人內侍與你們挑選。”

不一時,午膳到了,三人把酒言歡,經過飛霜殿的患難與共,他們之間的默契又不是往日可比。

有兩位良娣作伴,時光流逝也似快了許多,一眨眼功夫便到了薄暮時分。

沈宜秋正打算遣人去太極宮問問尉遲越何時歸來,便有黃門來稟,道殿下今夜宿在太極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