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省親(二合一)(第3/4頁)

她平日因著隨時要上榻躺一會兒,懶得施朱塗粉,總是素著一張臉,此刻淡掃蛾眉,輕紅著臉,便覺分外明艷照人,連承恩殿的宮人都忍不住悄悄多看幾眼。

尉遲越見了暗暗長出一口氣,雖不如平日凈頭凈面的好看,至少不像大婚那日,塗抹得連人都認不出來。

他見沈宜秋神采奕奕,嘴角含笑,心中有些愧意。

太子妃和母家極為親密,尤其是對祖母言聽計從。

上一世,他有心擡舉沈家,見沈二郎頗有幹才,便將他調入戶部。

沈二郎也果然勤謹,七年中考績優異,他便放心委任他為益州刺史,誰知他在任上大肆斂財,欺上瞞下,以至於膽敢隱瞞災情不報。

事發後按律該治他死罪,然而沈氏脫簪自請下堂,在他殿外跪了兩個時辰,只求換她二伯一命。

那是他一輩子最難熬的兩個時辰。

沈宜秋那時候才小產不滿三個月,他於心不忍,可又不願違背自己的原則,飽受煎熬,最終還是網開一面留了沈二郎一命。

明知道沈氏也為難,明知他自己該負識人不明的責任,他還是不免遷怒於她,後來著實冷落了她一段時日。

想起這些往事,他心裏便有些發堵,好在重活一世,他可以修正上輩子的錯誤。

沈二郎這樣的蠹蟲,他是不會再給半點機會的,也省得太子妃左右為難。

沈宜秋不知太子心中所想,卻與他不謀而合。

她這回順水推舟帶尉遲越回沈家省親,只盼他明察秋毫,早日識清沈家人的嘴臉,別再提拔她二伯這種蠹政害民之輩。

若是她二伯隱藏得好,這回哪怕頂著後宮幹政的罪名,她也要勸住尉遲越。

兩人各自懷揣著滿腹心事,分別坐上金輅車與厭翟車,帶上侍從,浩浩蕩蕩往沈府去了。

連日來,沈家眾人為了接駕事宜忙得腳不沾地。

雖然沈七娘是個白眼狼,但才出嫁幾日便由太子陪著省親,於沈家是莫大的榮耀,朝野中都在暗暗傳著,沈家怕是要靠女兒起來了。

八字還沒有一撇,沈府的男子便已做起了權戚的美夢,各自盤算著,如何才能借此機會嶄露頭角,博得太子的賞識。

接駕前一天夜裏,沈老夫人將三個兒子叫到青槐院中——前頭四個兒子是沈老夫人生的,五房、六房、七房都是庶出,這等大事自然沒資格參與。

沈老夫人看了兒子們一眼:“明日太子光降,切記克己復禮,謹言慎行,切莫失了我沈氏的體統。”

這樣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幾個兒子從小聽到大,耳朵裏早已生了繭子,心中笑母親迂闊,口中只是唯唯。

沈老夫人又看向最器重的二子,四個嫡出的兒子中,她私心裏最偏愛二子。

三子雖出息,卻是天生反骨,大事上全都與她對著幹。長子庸懦,四子荒唐,唯有這個二子,才氣膽識都不缺,只是少個一展宏圖的機會。

如今便是個好機會。

孫女不願幫扶母家,可她依舊姓沈,此次省親,便是太子要擡舉沈家的表示。

她欣慰地看了一眼最鐘愛的兒子:“二郎,諸般事宜,還需你多費些心思。”

沈二郎道:“兒子知曉。”

兄弟三人出了青槐院,沈四郎道:“阿娘說來說去便是那一套,什麽禮數、體面,早就不中用了。”

沈大郎輕斥道:“不可出言不遜!”

頓了頓又道,“不過四弟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阿娘囿於內宅,年事也高了,時遷事易。如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若還是高標自持,難免曲高和寡。”

沈二郎道:“阿兄此言差矣,無論時世如何變遷,禮與道,仍是我等安生立命之本。”

話是這麽說,他已經作了萬全的準備,派人搜羅了珍寶與美人,明日但看太子喜歡什麽,便可見機行事,投其所好。

雖然朝野上下都說太子克己復禮、潔身自好,但這種諛詞是當不得真的,又不是聖人,怎會無癖,他三弟號稱君子,還不是一見絕色的邵氏便神魂顛倒,不惜與家裏鬧翻,求了三年五載,非弄上手不可。

人同此心,事同此理。

翌日,沈家男子早早分列於屏門外,翹首盼望太子的車駕到來。

巳牌時分,只聽隆隆車馬之聲由遠及近,忽見街衢盡頭揚塵滾滾,太子的鹵簿總算被他們盼來了。

為首的是一隊披甲執銳的侍衛,接著是十數名俊俏黃門騎馬引導,後面便是太子、太子妃以及隨從的車駕,總有五六十人——這已經是省得不能再省了。

不一時,車駕到了沈府門前,沈家人紛紛下拜行禮,將太子和太子妃的車駕迎入屏門內。

車一停穩,便有十數名宮人上前,打繖扇的,舉步障的,捧幾案的,執瓶爐的,不一而足。沈宜秋扶著素娥的手下了車,又坐上步輦,在眾人的簇擁下,向院內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