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省親(二合一)(第2/4頁)

沈宜秋蹙著眉冥思苦想一番,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尉遲越此時才十八歲,勉強算個少年人,心性與前世那秉政多年的深沉帝王,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血氣方剛的年紀,知道自己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曾經與人議過親,心有芥蒂倒也情有可原。

不過此事倒是叫人為難。

她低下頭,看著秀雅而不失遒勁的字跡,不禁犯難起來。

寧十一上輩子便是進士科榜首,文采自不必言,起首便是一篇大賦,真是字字珠璣、行雲流水、酣暢淋漓,她都忍不住想用青筆將全篇都勾出來。後面的幾首律詩、絕句、樂府,也都是可圈可點。

要她違心地判個中下,實是做不出來,但判了上等,不知太子會如何。

她倒不介意得罪尉遲越,但萬一因此連累寧十一仕途坎坷,卻是她的罪過。

她雖覺尉遲越公私分明,但此事關乎尊嚴,便有些拿不準了。

沈宜秋盤算了片刻,決定來個拖字訣,先按兵不動拖上幾日,待摸清楚太子的意圖再作計較。

當天傍晚,尉遲越從大堆的奏疏中擡起頭,忽然想起自己連日來忙於朝政,已有四五日不曾去陪太子妃用晚膳,不禁心生慚愧,打定了主意這一世要對她好一些,可一忙起來仍舊顧首不顧尾。

想到此處,他放下手頭的奏書,對內侍道:“去承恩殿。”

沈宜秋料想尉遲越用行卷試探她,不出兩日定然要來看她反應,便將判好的卷子放在案頭,其余的叫宮人收起來,卻把賬簿攤得到處都是,以備尉遲越突然駕到。

果然,當日黃昏他便急不可耐地來了。

沈宜秋定了定神,將太子迎入殿內,一邊命人傳膳,一邊叫宮人奉茶。

她一邊若無其事地喝茶,一邊從杯沿上悄悄打量太子的神色,只見他一臉疲憊,眼下有淡淡青影,可見這幾日政務繁重。

百忙之中還要抽空前來,看來對此事頗為在意。

太子飲了兩口茶,環顧四周,只見四處都是攤開的賬簿,心中不禁一暖,頓覺自己不是孤軍奮戰。

在他為了朝政夜以繼日的時候,太子妃也在孜孜不倦,常言道夫婦同心,其利斷金,真是誠不我欺。

他不由溫聲道:“太子妃這幾日還在忙著理帳麽?身體為重,不必一蹴而就。”

頓了頓又道:“今日我叫人拿來的行卷,你看完了麽?”

沈宜秋心道果然,這就迫不及待地追問起來了,好在她早有準備,理直氣壯道:“判了六卷,內宮事務還未理清頭緒,余下的只能留待日後慢慢看來。”

尉遲越見晚膳還未送來,閑著也是閑著,便道:“你判完的與我瞧瞧。”

沈宜秋便遣宮人去取。

片刻後取了來,卷軸上已掛好了不同顏色的木簽,朱色的是上等,綠色的是中等,白色的則是下等。

尉遲越依次展開看了幾眼,只見判定公允,點評一陣見血,切中要害,不禁大為驚訝。

他料想太子妃可以勝任,卻不想她做得如此出色,上輩子他總以為沈氏寡言又木訥,竟從未發覺她有此等內秀之才。仔細想來,他們上一世雖為夫妻,卻是相敬如賓,連一次促膝長談都不曾有過,自己對她又有多少了解呢。

他忍不住贊嘆:“太子妃心中有丘壑。”心裏打定了主意,日後再收到行卷,便讓內侍直接送到承恩殿來,她眼光獨到,此事可以放心交予她。

沈宜秋被他誇得莫名其妙,只得道:“殿下謬贊。”

這時典膳所的宮人到了,沈宜秋命人將卷子收起,和太子一起用了晚膳。

尉遲越本來就是硬擠出時間來陪太子妃用膳,用完膳便起身道:“孤還要回太極宮,太子妃切莫辛勞,早些歇息。”今日工部侍郎呈了漕運方案上來,他還未及細看。

太子妃起身相送。走到宮門口,尉遲越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道:“這幾日朝中事務繁多,再過兩日孤陪你省親,屆時可以住上兩日。”

沈宜秋回到殿中,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尉遲越從頭至尾神色如常,末了還提省親的事,她非但沒能弄清楚尉遲越的意圖,反而更迷茫了。

相安無事地過了兩日,便到了回沈家省親的日子。

太子妃省親自有制度,尉遲越務求省儉,大刀闊斧地砍去了許多無謂的繁文縟節,只是太子夫婦駕幸,金吾靜路,沈府諸人迎接,該有的排場、禮數亦是省無可省。

太子妃的懶覺也睡不成了,大清早便得起床梳妝更衣。

按制度太子妃省親該著鈿釵襢衣,太子行事低調,改成常服,但也不能太寒酸,梳妝打扮頗費了宮人們一番功夫。

沈宜秋有大婚之日的前車之鑒,再不願將一張臉塗得濃墨重彩。

於是手巧的宮人只用眉墨將她柳眉略勾深一些,唇上薄薄施一層胭脂,又在臉頰上輕掃了一些真珠加山花研成的細粉,額間貼上寶鈿,兩腮點上小小的面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