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說親(第2/3頁)

沈老夫人正盤算著怎麽找個借口支開孫女,不想嶽氏卻摟著外甥女的肩膀道:“小丸也來參詳參詳,往後日子是你自己過,若是不稱意,盡管同舅母說,別礙著情面輕易應下。”

她這麽一說,沈老夫人倒不好把人趕走了,只得捏著鼻子忍下:“不知舅夫人說的是哪家公子?”

嶽氏道:“是寧尚書家二房嫡出的公子,族中行十一,年方弱冠,相貌人品都無話可說。”

沈宜秋正吃著茶,一聽這話,一口茶差點沒嗆進鼻子裏。

萬萬沒想到,舅母替她說的竟然是寧家十一郎!

嶽氏連忙拍撫著她的背替她順氣:“怎麽了?可是這寧公子有何不妥?”

沈宜秋咳得淚眼婆娑,寧公子倒是沒什麽不妥,是太妥了。

他明年就會高中進士科榜首,接著入翰林院、中書省,成為尉遲越最親信的心腹之臣。

沈老夫人蹙了蹙眉,嗔怪道:“這孩子,這麽大了還如此莽撞。”

待沈宜秋止了咳,嶽氏問道:“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沈老夫人答非所問:“舅夫人家的蕓娘與我們七娘是同歲罷?不知老身是否記岔了……”

嶽氏一時沒轉過彎來,老實回答:“回老夫人的話,他們表姊妹是同歲,蕓娘還大了兩個月。”

沈老夫人道:“不知可曾定下親事?”

嶽氏這才回過味來,沈老夫人這是在質疑那親事有問題,若真是好親,為何不留給自家女兒。

她忙不叠地解釋:“不瞞老夫人,阿蕓這孩子叫我們養得沒規沒矩,高些的門楣我們是不敢高攀的。將來找個小門小戶嫁了,往後淘氣了也好說話。

“不比小丸大方嫻雅又知進退,又是貴府這樣的出身,若是嫁個尋常人家,才是辱沒了她。”

沈老夫人這才道:“舅夫人不必妄自菲薄,蕓娘這孩子老身喜歡得很,下回帶她一起過府來。”

她頓了頓又道:“那寧家公子,如今還是白身?”

嶽氏忙道:“寧老尚書是郎君座師,平日是時常來往的。寧二夫人是個好性兒,二房的幾位少婦人也都是知書達理之人,將來妯娌間定不會有什麽齟齬。

“且寧家家風嚴正,四十無子方能納妾。小丸若是嫁過去,定然不會受委屈。寧家公子雖然還是白身,但才貌出眾,做的詩文連聖人都贊不絕口的。”

可惜這些並不能打動沈老夫人,嶽氏費了許多口舌,沈老夫人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沈宜秋知道祖母是有些看不上這門親事的,孫女過得是否舒心,在她絕不是最重要的考量。

寧老尚書已經九十高齡,眼看著就要致仕,晚輩中沒有穿紫著緋的,且寧家根基算不得深,雖是書香門第,到底和沈家不能比。

最重要的是,寧老尚書當初站錯了隊,一早被架空了權力,這二十年來幾乎長年在東都養老,子孫雖然才學出眾,卻始終得不到重用。

當然後來寧十一郎成了尉遲越的左膀右臂,這是誰也沒預料到的。

若是尉遲越沒死,寧十一不出意外肯定會官至宰輔。

沈宜秋曾在大朝會上遠遠見過寧十一郎一次,彼時他已有玉郎之稱,是長安城中無數小娘子的春閨夢裏人。

要不是寧家如今不上不下,地位尷尬,也輪不到她這個只有面子、毫無裏子的破落戶撿個大漏。

不過沈宜秋對這樁婚事也不算滿意,只是理由與祖母大相徑庭。

沈宜秋是嫌他太出息了。

寧十一年紀輕輕便是天子近臣,他的夫人自然也輕松不了。

送往迎來是免不了的,三不五時還要與官家女眷甚至宮中的太後妃嬪周旋,與她守著一畝三分地悠閑度日的理想相去甚遠。

不過舅舅和舅母一心為她打算,寧家的家風也正,若是回絕了這門親事,恐怕舅家也不敢再替她說親了。

到時候由著沈家人作主,還不知會把她嫁到什麽樣的人家。

何況,她不肯上進,難道旁人還能拿刀架她脖子上?

沈宜秋略一思量,心下便有了計較。

嶽氏見沈老夫人沉吟,心裏有些著急,大著膽子道:“七娘怎麽想?可願意和寧公子見上一面?說到底還是你過日子,我們做長輩的,只是一心盼著你好罷了。”

沈老夫人緊抿著唇,皺著眉盯著孫女,法令紋像兩條深深的溝壑。

沈宜秋以往一見祖母這神情便心驚膽戰,如今卻是無動於衷,垂下眼簾,略帶羞澀卻又堅決地道:“有勞舅母安排。”

嶽氏心滿意足地告辭,沈老夫人盯著孫女看了半晌,忽然厲聲道:“跪下!”

沈宜秋乖乖退到廊下跪倒在地。

沈老夫人眼風如刀,在她臉頰上狠狠地刮了兩下,到底什麽也沒說,徑直回內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