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爭鋒

賈七和賈八訓練有素,不出半日便將沈七娘錯過花宴的來龍去脈打探清楚,稟報給了尉遲越。

尉遲越一聽,頭頂的陰雲立馬消散,就知道沈宜秋那邊定是出了什麽意外。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書案,既然知道她安然無恙,那便好辦了,只需尋個合適的時機,攛掇皇後宣她入宮覲見,便可水到渠成。

上輩子她能得皇後青睞,這輩子自然也可以。

之後的事,他只需順其自然便可。

打定主意,尉遲越勾了勾嘴角,一點也不心急。

橫豎人就在沈府裏好好待著,還能跑了她的不成?

這幾日,沈宜秋過得比神仙還逍遙。

她生著病,沈老夫人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又著婢女送了兩盒子藥材來,叫她安心養病。

沈宜秋打開一看,都是靈芝、人參之類的貴重藥材,顯然是出自祖母私庫的珍藏。

她聞弦歌而知雅意,明白這是對她的安撫之意。

沈老夫人是不打算重責那兩個堂姊妹了。

果然,第二日,她便聽說八娘子和四娘子雙雙染上了風寒,據說還挺重,少說得閉門靜養十天半個月。

素娥很是為自家小娘子抱不平,趁著房中只有兩人的當兒,忍不住埋怨:“老夫人也真偏心,這麽大的過錯竟然就輕輕饒過了……”

雖說這事是沈宜秋誘導的,但他們倆使壞坑害自家姊妹可不是叫人逼的。

老夫人毫不追究,實在有失公允。

沈宜秋只是一笑:“這話你可別出去亂說。”

她早料到這個結果。

二叔是官身,雖說是個靠門蔭的閑職,在沈家這輩人中也算難得,偌大個家族只有靠他撐撐場面。

四叔雖然不成器,妻族卻是實打實的權貴。

而她呢?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本來若是能入東宮,對沈家來說還算有些用處,如今連這用處也沒了,祖母又怎會為了替她主持公道,去追究二房和四房?

素娥本來怕自家小娘子心裏不好受,不成想她倒是心寬似海。

她替沈宜秋揩了嘴,拈了顆紫蘇蜂蜜釀梅子送到她嘴裏:“奴婢只是為小娘子不平。”

沈宜秋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你是替我著想。他們總不能在家中待一輩子,如今沒有人管束,往後自有別人教訓。”

上輩子她四堂姊嫁了個浮浪紈絝,寵妾滅妻不說,還動輒拳腳相加。

沈宜秋念在自家姊妹的份上,想著能幫一把是一把,沒想到這堂姊打著入宮照顧她身孕的幌子,差點沒照顧到尉遲越的床上。

尉遲越以為這事出自沈宜秋的授意,著實氣得不輕。

沈宜秋白惹了一身騷,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有了前車之鑒,她自然對這些姊妹敬謝不敏了。

素娥一聽這話,釋然了些,用力點點頭,稚氣未脫的眼睛裏露出點生嫩的兇光:“沒錯,惡人自有惡人磨,他們那樣壞,佛祖菩薩絕饒不了他們!”

沈宜秋忍不住撲哧一笑,在她氣鼓鼓的臉頰上戳了一下:“佛祖菩薩哪有那麽閑。”

她懶懶地摸了摸肚皮:“素娥姊姊快別氣了,你家小娘子又想吃些甜口的,快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好菓子,取兩碟來。”

素娥的臉差點鼓成了蒸饅頭,不知道為什麽,小娘子這一病,越來越沒個正經,不但懶,還變饞了!

沈宜秋心安理得地“臥床靜養”,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藥。

疹子時起時褪,總也不見痊愈,沈宜秋卻是樂得窩在院子裏。

她上輩子嚴於律己,每日雞鳴三遍便起,如今忽然嘗到甜頭,就如窮人乍富,變本加厲,睡得昏天黑地,一發不可收拾,仿佛要把上輩子缺的覺都補回來。

躺了幾日,婢女們看她的眼神已經不太對了。

沈七娘一向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寒冬臘月也不例外,一年到頭像根弦似的緊緊繃著,如今卻像是脫胎換骨,從裏到外透著股懶洋洋的松散,仿佛對什麽事都不太上心。

幾個近身伺候的婢女,除了素娥以外,全都泛起了嘀咕。

下人們也有下人們的消息來源,很快就七拼八湊出了個“事實”——老夫人本來要把沈七娘嫁進東宮,可惜她命薄,臨到頭忽然發病,結果讓長房的“三木頭”撿了這個偏宜。

沈七娘一個孤女,入宮是沒指望了,將來說親也很難攀上什麽高門。

那些心思活絡又有門路的,便想方設法地另尋高枝,連她身邊的大婢女青娥,也托了管事的門路,去了三娘子身邊。

沈宜秋一概爽快地放行,絲毫沒有為難他們。

她這輩子不入宮,也不指望嫁什麽高門大族,那些心氣高的留在她身邊確實屈才了。

沈宜秋足足臥床半個月,身上的紅疹總算是褪幹凈了,沒再復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