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人算是暫且穩住了,沈澈夫婦回去後,沈潤問清圓:“你預備怎麽料理?”

他是帶著一種欣賞的口吻問她,因為知道他的夫人無所不能,後宅中的事,自有她處置的好手段。

清圓不告訴他,坐在妝台前摘耳墜子,笑道:“你只關心你職上的差事就夠了,家裏的事情不必你煩心。我才剛和芳純說話,聽得出來她還是舍不得二叔,同他鬧和離,也未必是她心裏所想。人有時候就愛鉆牛角尖,等過了這一程,自然就好了。”頓了頓問,“二叔那頭呢?你跟他提了一回,他可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

沈潤對這弟弟的遲鈍也算無話可說,他嘆著氣道:“他這輩子只芳純一個女人,和別的女人沒打過什麽交道,我問了,他才後知後覺,說姚家姑娘好像確實有那個意思。他也勸過芳純少和她來往,可惜芳純不聽,一心維護她的娘家人。這兩日又氣得不和他說話了,芳純那個糊塗蟲,旁的不會,閨房裏吵鬧倒是一把好手。”

清圓失笑,“你怎麽這麽說人家,她變成今天這模樣,也不是她一個人的錯。”言罷忽然沉默了,一雙眼直直盯著他,盯得他手足無措,盯得他哭笑不得。

“娘子……”他搓著手,不等她問,自己就坦白了,“我在回京畿之後一步步擢升,平時別人拉關系走人情的不少。頭幾年我也隨人去喝花酒,後來愈發覺得沒意思,到如今已經回頭是岸了。娘子你是大智之人,不會因我以前的事來翻舊賬吧?官場上同人打交道,不過是應付應付,我潔身自好,沒有胡亂和女人攀搭過。”

清圓嘆了口氣,並不去計較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宦海沉浮,沒有人能清高一輩子,有些時候不得不同流合汙,到了他這樣的品階,有幾個人是一塵不染的!一件事上揪著不放,就成了另一個芳純,過日子最忌這樣。她出閣前祖母千叮嚀萬囑咐過,一個人再好,也經不得你扒開了揉碎了細打量。該明白時明白,該糊塗時就要糊塗,這上頭學會了,就能太太平平過一輩子,家裏省了多少雞飛狗跳的麻煩。

她從杌子上轉過身來,端端把手壓在膝上,“你放心,我這人最不愛翻小帳。以前我不管你怎麽樣,以後誠心和我過日子就好了。”

他聽了,很欣慰的模樣,高興起來一把抱住她,“娘子,你嘴上的胭脂借我嘗嘗吧。”然後便是綿綿的吻,鋪天蓋地,堵得她喘不上氣來。

清圓好不容易從虎口裏奪下了嘴,細聲說:“別胡來,看把我咬破了,明兒還要進宮謝恩呢。”

於是他換了方向下手,專找衣裳能遮蓋的地方,吻出一片巨大的酥麻來,吻得她辨不清方向。

這人竟說自己潔身自好,就憑這手段,當真自打嘴巴。當然了,也可能他生來聰明,聰明的人善於研究,聰明的人也常會無師自通。清圓覺得自己也不賴,她要學一樣本事,領會能力快得超乎他的想象。他又該來感慨了,哎呀,娶得一個好夫人,哎呀,得了寶貝了。夫妻間的那點樂趣,最大限度發揮奇妙的作用,只要瞥見對方的身影,就會渾身發燙。

一夜又不曾歇好,第二日一早還要起身往上京去,婚宴那天聖人發揮了定海神針般的作用,要是沒有那封詔書,這件事雖不至於不好收場,但也無法表裏兼顧。

兩個人坐在馬車裏,清圓有些緊張,不住扶頭上的銷金博鬢。沈潤很少見她這個樣子,輕聲道:“別怕,中宮人很和善,咱們家的前因後果她也知道,不會成心為難你的。”

清圓嗯了聲,“中宮母儀天下,必是世上最和氣的人。我只是有些拘謹,到底頭一回見那樣的大人物。”

沈潤和她玩笑,“我也是大人物,你還不是天天枕在我臂彎上!同我這個大人物同床共枕,也沒能把你的膽子練得大一點兒?”

“那不一樣!”她嗔著,一面扭身讓他看她的臉,“瞧瞧我的胭脂好不好?可要再添些?還有我的口脂……”說著回過神來,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算了,不要你瞧了。”

可是躲不掉,最後下車前,還是重新補了一回。

新郎官小登科,意氣風發不在話下,冰天雪地裏他一襲朱衣下來接應,清圓推開雕花版門,便見他眉眼深濃,含笑向她伸出手來。她心裏暖暖的,把手放進他掌心,他微微一扽,她便降落在他身旁。

眯眼看向大宮門,門券深深,只看見風雪中高大的門樓和金甲的禁軍。清圓轉頭問他,“你不同我一道進長秋宮麽?”

他擡手替她擦了擦唇角多余的口脂,溫聲道:“聖人在路寢,我得去拜謝聖人。後宮只有女眷能入,你須一個人進去叩拜中宮。”復擡頭看,宮門上有侍者抱著拂塵出來接應,到了近前叉手向他行禮,他笑道,“夫人只管去吧,大長秋同我交好,進了宮該怎麽做,他自會教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