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間緊迫,寶蟬幫阿漁梳頭時,不小心梳掉了一根頭發。

阿漁吸了口氣。

江氏見了,心疼地埋怨寶蟬:“慢點,慢點……”

嘴上埋怨著,但她聲音細弱,一點威嚴也沒有。

寶蟬也沒把她的話當回事,繼續利落地幫阿漁通發。

阿漁呆呆地坐著,視線在寶蟬與母親臉上來回轉了幾圈,再感受著頭皮被寶蟬偶爾拉扯引起的痛感,終於相信,她是真的回到小時候了,而不是做了一場夢。

“姨娘?”阿漁對著鏡子裏的母親喚道。

小姑娘滿眼水色,泫然欲泣,江氏以為女兒在擔心等會兒迎接侯爺遲到,忙柔聲安撫道:“阿漁別急,來得及的,千萬別哭啊。”侯爺最煩女人哭了,雖然她與女兒的眼淚大多數都是被他那張閻王臉嚇出來的。

聽著那溫柔似水的聲音,阿漁的眼淚啪嗒掉了下來。

她沒有害怕,只覺得狂喜。

雖然沒法嫁給徐潛了,可她回到了小時候,父親與母親都還在,平陽侯府還沒有家破人亡。

擦掉眼淚,阿漁認真地看向鏡子。

鏡子裏的她,比寶蟬更小,才十一歲,杏眼桃腮,像極了母親,只有下巴隱約有一絲父親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仔細照過鏡子了,阿漁忽然發現,原來她小時候就很美了,只是太過青澀,沒有及笄後的明艷柔媚。

“好了好了,姑娘快隨我走吧!”放下梳子,寶蟬快手快腳地將主子扶了出來。

阿漁忍不住往後看。

江氏一邊隨女兒往外走一邊囑咐道:“到了正院就去找你二姐姐,她怎麽做你就怎麽做,千萬別亂說話。”

她是姨娘,今日侯爺與世子回府,她沒資格去迎。

阿漁還沒有習慣重生後的一切,心神不定地就被寶蟬帶到了正院。

——

正院的前廳已經坐滿了人。

阿漁往裏走的時候,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想到的卻是當年父親兄長戰死沙場,被人誣陷叛國,平陽侯府上下滿門抄斬的情形。她身在徐家,得到消息昏死了過去,醒來以命相求,徐恪才帶著喬裝的她偷偷溜出徐府。夫妻倆匆匆趕到侯府所在的永平巷,只見侯府外面擠滿了看熱鬧的人,而曹家家眷正被侍衛一一地押解出來,跪成了幾排,其中就包括她的姨娘江氏。

與親人們的慘死相比,阿漁後來受的那些苦都不算什麽。

如今,親人們都還好好地活著,那些痛苦地經歷宛如黃粱一夢。

寶蟬留在了外面,阿漁自己跨了進去。

十一歲的小姑娘,穿了件淺桃紅的褙子,俏生生一張小臉已流露出幾分風情,這還不夠,小小年紀,她柳眉微蹙,平添幾分憂思,本就貌美,如此越發地我見猶憐,像極了那位頗受曹廷安寵愛的江氏。

哪個男人不愛美人?

曹二爺不經意般多瞧了阿漁幾眼,但那眼神更像要透過阿漁在窺視別的人。

二夫人趙氏見了丈夫這副鬼德行,頓時在心裏將江氏罵了一百遍,然後板著臉問阿漁:“怎麽來的這麽遲?平時睡懶覺沒人管你,今日可是你父親回府的大日子,你卻還在睡懶覺,你眼裏可還有孝道?”

趙氏盛氣淩人,她唯一的嫡女曹沁幸災樂禍地坐在旁邊,等著看阿漁的熱鬧。

曹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大房的江姨娘膽小愛哭,生出來的四姑娘跟她一模一樣,動不動就掉眼淚,連枝頭落下一片樹葉掉在她肩上都要嚇一跳,若是被長輩們教訓了,哪怕只是一句稍微重點的話,四姑娘都會淚眼婆娑,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

因為這個,下人們都偷偷地叫四姑娘為淚美人。

曹沁雖然嫉妒阿漁貌美,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阿漁哭起來確實楚楚動人,可她更知道阿漁是真的害怕才哭的,所以與其讓阿漁天天開心地笑,曹沁寧可看阿漁可憐巴巴地哭,哭得越丟人越好。

不僅曹沁這麽以為,在場的其他人也都覺得阿漁肯定要哭了。

大房這邊,阿漁的庶姐曹溋一臉擔憂地看著阿漁,嘴角卻掠過一抹轉瞬即逝的笑。

阿漁的嫡次兄曹炯最不耐煩看庶妹的哭相了,冷哼一聲,扭過了頭。

但阿漁沒有哭。

以前她確實很怕趙氏的冷眼冷語,可經歷過家破人亡,此時此刻,阿漁居然覺得趙氏都變得和藹可親了,趙氏的表情越嚴厲,趙氏的話語越刻薄,就越說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有人來騙她,而是曹家眾人真的都回來了。

“二嬸母教訓的是,阿漁以後再也不敢了。”阿漁誠心誠意地欠身,仔細觀察,她的臉上沒有委屈,只有欣慰。

趙氏等人俱是一愣。

三夫人徐氏最先回神,見趙氏只顧驚訝忘了免晚輩的禮,她溫聲道:“阿漁知錯就好,快落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