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4頁)

在這樣的夜晚裏,最適合發生一些常理之外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在漫天黑雲與淡淡的晚間霧氣的遮掩下,一團黑霧從蕭家大宅的圍墻邊緣悄然攀援了進去。它無聲無息地伸展開身體,避過了所有的監控,輕而易舉地就把自己滲透進了蕭家大宅裏。

它在把自己完全送進蕭家大宅之前,還饒有興味地在窗邊好好看了看葉楠,在腦海裏把跟這姑娘寥寥的幾次會面好好回想了一下,發現她似乎常年都穿一身白色的衣裙,雖然樣式有所不同,可這個顏色就從來沒變過。

有句老話說得好,叫做“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可是時代變了,白色自然也沒有那麽忌諱了,沒見著現在的新嫁娘結婚的時候都要穿一身白色的婚紗麽?現在做衣服的商家們也都喜歡把什麽純潔無瑕、天真爛漫、夢幻空靈之類的詞語往“白”這個顏色上套,反正白色現在也不是什麽不吉利的顏色了,還不是盡著他們說?

——然而這個顏色穿在她的身上,愣是就真的有種肅穆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覺,就好像她真的在給什麽人披麻戴孝一樣。

這個念頭只在譚星雲的腦海裏隨意一飄,便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見了:

只要她趁著今晚蕭景雲不在、無法用龍氣庇護這姑娘的當口動成功,這張皮就是她的了。

到時候自己絕對不會浪費這張臉,怎麽能天天只穿白色呢?那多浪費這樣的盛世美顏呀,肯定要塗脂抹粉,順便把所有的大牌都輪著穿一遍、所有的珠寶首飾都要排著戴一遍才好。

就在譚星雲終於完全進入到蕭家大宅的那一瞬間,她曾經被“山海主人”隔空一道昧真火燒灼過的舊傷,突然劇烈地疼痛了起來。

那種疼痛感深入骨髓,立時便讓譚星雲打起了擺子,像是動物見到了天敵一樣的、代代傳承下來的直覺終於在她腦海裏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山海主人”在這座宅子裏!

——百年前“山海主人”威名赫赫,下斬過妖魔鬼怪無數,令一幹邪修們聞風喪膽。她的名字甚至會被珍而重之地寫下來,貼在曾被她庇護過的人家供奉的神龕裏,以此祈求這位葉家家主可以保他們平安。

甚至有個說法是如果換做她是邪修、被葉楠殺過的人全都是普通人的話,光這麽多的血債就足以讓天道判她一個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沒有多少妖修和邪修們能夠活一百多年,現在為非作歹、興風作浪的全都是百年之前的那幫僥幸活下來的家夥們的後代。然而即便如此,這種雷厲風行的段、單方面的實力壓制也成功地從上幾輩的家夥們的靈魂和本能裏傳承了下來。

換作別的物種,怎麽說都要靠幾億年才能形成的“本能”——就像很多人天生就害怕蛇這樣的軟體動物、天生就對抓撓黑板和塑料泡沫的尖利的聲音毛骨悚然一樣——在邪修們這裏,竟然只用了短短一百年,便把對“山海主人”的名號的畏懼刻入了骨髓當。

這不是小題大做,而是對直面死亡的畏懼,僅此而已。

時至今日,譚星雲終於又一次感受到了這種本能的影響。還沒等她的神志反應過來呢,她的身體就已經開始風緊扯呼,開始飛快地逸散成了更加淡薄的霧氣,想要從門窗縫隙裏滲出去、原路返回了。

只可惜她還是慢了一步。

就在這團黑色的霧氣堪堪接觸到門窗邊緣的時候,陡然間從二者相觸的地方迸開萬丈金光,隱隱間有梵音流動,只是這一道光芒,便成功地把譚星雲打翻在地,抽走了她渾身的力氣,丁點兒也動彈不得。

根本就沒有什麽有來有回,根本就沒有什麽志怪傳說裏最愛寫的“正邪大戰百回合”。

在極端的實力碾壓之下,她甚至連逃跑的資本都沒有。

譚星雲不知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才終於聽見了這姑娘帶著微微詫異之情的聲音:

“這裏怎麽多了個邪修?我都沒注意到,你們也不提醒我一聲?”

譚星雲本來身上的傷勢就很重了,這句話一入耳,便險些氣得她內傷加重,當場吐血:

你在這邊都被打得半死了,結果動的人根本就沒發現你,沒把你當回事,剛剛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甚至可能只不過是人家住在這裏而殘留的一點護體罡氣而已,氣人不氣人?要命不要命?

——但是這句話背後還有更令人深思、更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她知道譚星雲是邪修,也就是說,她並不是資料所說的普通人;而且她剛剛說“你們不提醒我”,這個“你們”,又是誰?

譚星雲用盡了渾身的力氣,終於從喉嚨裏擠出一點聲音來:

“你是誰?”

她明顯能感受得到自己的一身修為,連照面都沒能跟這姑娘打上,便被盡數擊潰在了這裏,命喪黃泉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怪不得她再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