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6頁)

羅文琪昏沉中找不到依靠,越加掙紮,“別丟下我,五哥,你回頭看看我,我是阿宣……”

高靖廷心似生生撕裂了一樣,痛到不能呼吸。守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可你卻叫著別人的名字……

萬般傷痛,可還是握住了羅文琪痙攣汗濕的手。那慘白憔悴的面容此時看來竟是那樣無助,仿佛是被拋棄的孩子,在陌生的地方驚慌地奔走,尋找著親人的蹤影……

“不,五哥,等等我……”羅文琪淒聲長呼,猛然彈起身,向外便沖。

高靖廷驚得一把抱住他,叫道:“冷靜點,文琪!”死死箍住那拼命縱躍的身子。可是羅文琪瘋了一樣狂亂地掙紮,聲聲喚著五哥。

高靖廷再也忍不住焚心的烈焰,吼道:“這裏沒有五哥,只有我,高靖廷!”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羅文琪一聲痛楚的低吟,高靖廷如夢初醒,慌忙將他抱上床,因過度掙紮,傷口有幾處裂開了,暗恨自己粗魯,細心地拭凈血跡,又重上了藥。

輕撫著羅文琪的臉,眸中充滿了癡戀,命運讓他遲了一步,可他永遠會守護著他,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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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宮門口緊閉,自己似乎跪了千年之久。花謝花開,雪盡春來,看遍了月圓月缺,人僵化如石,仿佛已不存在,那扇宮門仍未打開。

皇上,求你讓我出兵,只要能為柳星報仇,哪怕千刀萬剮,我也絕無怨言……

慕容翼飛英俊瀟灑的身影若隱若現,溫柔多情的眼神依舊那麽迷人,可是看在羅文琪眼中,卻是那樣冰冷徹骨。

柳星死得好慘,皇上,難道你沒有一點傷感?他服侍過你,愛過你……

沒有回音,萬籟俱寂,無邊無際的黑暗漫延到天邊。

那走來的是誰?寬厚強健的身軀,豪邁英挺的氣概……摩雲!

五哥,我在這裏……

想呼喚,可是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摩雲目光到處尋覓,可就是看不到自己。

他走近了,從自己面前走過,又漸漸走遠,一聲悠長的“阿宣”從黑暗中傳來,輕輕隨風飄散。

柳星死了,五哥走了,世間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再無光明和希望……

垂下頭,僵臥於地,讓身體化為灰塵,輾碎那顆絕望的心,從此永得安寧……

不知何處飄來一片溫暖,擁抱住他,和煦如春,耳邊響起模糊地呢喃,傾吐著執著的溫柔……

文琪……文琪……文琪……

再也受不了這無休止的嘮叨,羅文琪大叫一聲:“別叫了……”猛然從夢中驚醒。

澄澄月光流照屋,也照著床邊熟睡的人。剛毅的臉龐分外柔和,眉角眼梢盡是溫柔與憐惜,隱隱散出一種異樣的風采。

高靖廷!

羅文琪倏地明白過來,夢中無法擺脫的呼喚,是高靖廷的心聲。

無言的愧疚湧上心頭,奪得出兵,第一個受牽累的就是他,可他什麽都沒計較,為自己分兵,還攬下了全部責任,種種情義,高過雲天。

假如有來生,我會用一切來報答你的深情厚誼……

慢慢起身,穿上白衫,腿軟得幾乎站不住,強撐著一步步走向靈堂。

停靈的小院幽深,白幡輕舞,格外淒涼孤寂。

莊嚴跪坐在棺前的蒲團上,目光呆滯。自從撤兵之後,他日夜守在柳星的棺木前,不吃不喝,日漸消瘦。

一合目,柳星秀麗無匹的笑臉便浮現在眼前,笑語、嗔怒、含羞,愛戀,種種表情清晰如昨,卻早已天人永隔。

一遍遍地責備自己,為何沒有堅持跟柳星一起去黑沙鎮?只要柳星活著,拆骨剝皮他也願意。

極度的悔恨與悲痛使莊嚴幾乎發狂,任誰也無法將他帶離靈堂。

驀然風起,衣袂飛揚,清逸的身影似隨風飄來,悄無聲息,直到棺前。

凝立良久,羅文琪慢慢伸手撫摸著冷硬的棺木,溫柔得好似撫著柳星俏麗的臉,兩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齊赴心頭,柳星,你最怕孤單,黃泉下,寂寞了,誰來安慰你,誰會幫你拭去淚水?

爹娘拋棄了你,皇上拋棄了你,可你沒有絕望,依然真心待人。在我最傷心孤寂的時候,是你,用全部的溫柔與柔情溫暖了我,可在你慘遭淩辱被逼自裁的時刻,我竟然不能保護你,讓你含恨九泉。如今,你已永遠走了,我只能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沉思的眸子漸漸變得毅然決然,最後深望了一眼,慢慢轉身向外走,清冷的聲音在靈堂裏回蕩:“跟我走,莊嚴,柳星在天上看著,等我們為他報仇。”

莊嚴黯淡的眼睛突然亮了,掙紮站起,追隨那堅定挺秀的背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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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赤松哭喪著臉,不時偷偷擡眼看看高靖廷,架不住他的逼視,低聲嘟囔:“我怎麽知道呂正德肝火內郁?那安神丸偏生是暖的,這幾日又暴熱,老頭兒中了點暑差點送了老命,這是天意,不能怪我下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