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因兩國割讓疆土之事重大,慕容翼飛親自到邊城和談,柔然大、小耶氏可汗自然也得親自參加。聽說羅文琪撤職,高靖廷兵權被奪,沒有皇帝的旨意就無法出兵,兩人這才放心,帶了兵馬前來。

傍晚時分,大隊尋了個有水源的地方駐紮,生火造飯。大、小耶氏心情郁悶,騎馬出來散心,沒談幾句,又吵了起來。

“我勸你多少次,不要招惹天朝,你倒好,做夢想騙來羅文琪殺掉,然攻占邊城。結果換成柳星,一個小蟲子,你抓也好,殺也罷,都沒什麽了不起。可你非要強暴焚屍,招來高羅二人的報復,血洗柔然,敕勒趁機叛亂,我三十萬精銳大軍被殲滅,還喪失廣大國土,割地求和。你簡直愚蠢透了,難道當初許多首領不肯立你為可汗,果然有先見之明!”小耶氏一想起屈辱求和便咬牙切齒。

大耶氏惱羞成怒,“現在你說風涼話,當時是誰默認的?”

“我讓你試探天朝,沒讓你抓羅文琪!”小耶氏差點氣暈了。

“這有什麽分別?”

“你……你這個蠢貨!”

大耶氏那個野性子怎能容小耶氏呵斥,破口回罵,兩人吵作一團。

忽然,風中隱隱傳來歌聲,小耶氏眉頭一皺,沒好氣地道:“去查查,看誰敢肆意喧嘩?”

大耶氏側耳一聽,“好像是嫁新娘子的送別歌。”

小耶氏冷笑道:“別的你不行,這個你在行,看你收了多少個妃子就知道了。”

大耶氏貪淫好色,一聽這歌便心癢。因為草原地廣人稀,平時難得聚會,唯有娶親之時,才會遍邀各地親眷前來。草原人好客,來者不拒,而姑娘小夥們平時無由聚會,都喜歡湊這種熱鬧,不少年輕人便趁機挑選心上人,儼然成了相親會。

雖然小耶氏嘲罵,可大耶氏還是忍不住,帶了衛兵循聲找去,離他們駐地七八裏遠,便看到一群人圍著篝火嬉戲。中年漢子和老人們圍坐喝酒,姑娘小夥們穿著色彩鮮艷的衣裳,追逐玩笑,個個相貌花一般美麗,直教大耶氏看花了眼。

策馬過去大喝,嚇得眾人全部噤聲,一看是本國可汗的旗號,連忙跪倒磕頭。大耶氏一問,果然是送嫁的隊伍,頓時來了興趣,“我要看看新娘子。”

幾個姑娘忙去將坐在馬車裏的新娘扶下來。新娘頭戴花冠,一身喜服,垂首戰栗而拜。大耶氏見她體態輕盈,先酥了一半,急命她擡頭。那新娘微微仰面,篝火在她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粗劣的脂粉掩不住秀色麗質,竟是個大美人。

大耶氏神魂飛越,想不到民間女子比自己帳中的妃子更有姿色,吞著口水問:“誰是新郎?”

一名年輕漢子跪爬上前,大耶氏摘下金腰帶丟給他,“這是賞你的,我要新娘子的第一夜!”

眾人大愕,面面相覷。新郎怒不可遏,躍身欲起,一老者忙拉住他,“兒子,這是可汗的恩典,快磕頭。”新郎倔強不從,那父親叫了幾個親戚硬壓著他磕下頭,新娘頓時癱軟在地。

大耶氏哈哈大笑,得意萬分,縱馬馳到新娘面前,探手便將她撈上馬,橫擔在馬鞍上,抖韁便走。

就在大耶氏雙手持韁的一瞬間,寒光颯然電閃,映出一雙冰冷絕殺的眼眸。大耶氏狂叫一聲,本能地向後疾仰,已然來不及,只聽“噗”的一聲悶響,心臟驟然悸縮,張大了口卻吸不上氣,粗壯的身體瘋狂抽搐著。

新娘雙手握匕首緊插在大耶氏的胸口,冷冷地看著他垂死掙紮。回過神來的衛兵們呐喊著沖上,送親的人拔出兵器,圍在大耶氏戰馬四周,截殺衛兵。

大耶氏死死盯著新娘,用盡最後一口氣,問:“你……是……誰?”

新娘扯去花冠嫁衣,露出羅文琪英毅清俊的面容,長嘯一聲,“柳星,我為你報仇了!!!”

手中清泓運力一挑,血淋淋的心猛然從大耶氏胸口飛起。羅文琪抖開白布接住包好,塞入裝滿石灰的皮袋中,呼哨聲中,雪光疾奔過來。羅文琪縱身躍上,喝道:“走!”

死士們更不戀戰,翻身上馬,護衛著羅文琪絕塵而去。

報警的號角嘟嘟吹響,柔然軍潑風般展開,成扇形追擊,箭如飛雨射來。羅文琪事先命死士們每人備下兩匹快馬,輪換騎乘,片刻不停,向西北奔馳。

西北的盡頭,是茫茫沙漠,死亡之海。

死士們的輕騎換馬奔跑,始終保持速度,黎明時分,終於將身後的柔然軍甩開。羅文琪清點人數,還有六十多人,個個滿身血汗煙塵,疲憊不堪。

眾人抓緊時間吃幹糧,喂馬,哨兵忽然稟道:“西北發現一股敕勒人馬。”

羅文琪心怦怦跳了兩下,隱隱似乎感覺到什麽,急躍上高坡張望,遠遠只見摩雲的大旗迎風飄揚,頓時眼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