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烤肋條

侍衛看她躊躇半晌,皺了皺眉,“請醫師快些動身。”

羅敷笑道:“這個,我還有些工具落在住處,你們能……”

“我去幫你拿,秦夫人先過去吧,救人要緊,要是那邊人手不夠我還能頂一頂。”曾高突然打斷她的話,對她點了點頭,道:“這樣可以麽?”

侍衛狐疑地看她一眼,“可以,我會與你一同去。”

羅敷沒有說話,她跟在侍衛後面,邁開步伐迅速地走了。經過門口時,那緋衣人仍然站在那個位置,她就當沒看見,低頭斂目從他面前風一般飄過去。走的遠了,她才敢做賊似的回頭瞟一眼,這一眼恰恰就瞟到了那人含笑遠送的雙目。

羅敷僵硬地轉頭,才知原來他不是對著尚存一息的知州大人笑。

她覺得自己也要像知州大人那樣倒黴了。

*

葉恭執汗涔涔跨進縣門,命主簿將昨日才新買的茶葉拿來給他。許主簿早讓人端著茶葉罐候在一邊,勸道:

“大人莫要心焦,料想這個時候州牧大人正忙著穩下民心,哪裏有閑心理我們這等人的故事。”

葉恭執氣的瞪眼,兩撇小胡子吹了起來:“你知道什麽?我們一個小小縣城能勞動知州就算了,還能勞動州牧大駕!你還真以為這是塊風水寶地了?”

許主簿忙道:“知州大人現今病倒,州牧大人自是要體恤下屬,事務就更繁忙了。”

葉恭執簡直不想看他了,繞過儀門內的戒石碑,余光掃到“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八個大字,心中又是一涼。這位州牧南安右副都禦使大人姓令諱介玉,雖也有權分撫直隸,平日裏卻只在本省深居簡出,乃是最最低調的一個大員,什麽風把他吹出水面來了,考滿回院之前還要再巡一巡這霍亂橫行之地。

走過大堂、穿堂、一直到後堂,知縣的腿都有些軟了。

後堂的黑衣佩刀的衛兵們森森嚴嚴地佇立,葉恭執從牙牌上認出這是金吾衛,平日只守京城,陛下專門派了上直親軍來保護這位州牧,可見其身份極為重要。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跨入門檻,對著堂上人頓首道:

“下官參見州牧大人,大人舟車勞頓至我鄒遠,下官未能遠迎,實為惶恐。”

說罷等了半刻,並無人答話。

葉恭執臉色白了白,就伏跪在地上,也不敢起來,身後主簿亦有樣學樣。

堂屋內寂然無聲,他咬牙忍了一會兒,終於低聲道:“下官失職,請大人責罰。”

幽幽的千步香自象牙香筒內流出,如水芬芳中,一人輕笑道:

“本官欲責怪葉大人,也無從尋由啊。等了這許久,大人怎麽還不起身?”

葉恭執一個七品縣令,在三品州牧面前就連插嘴的份也無,對方言稱大人已是擡舉太過,哪裏還能不告而起。他低著頭整理好衣物,恭恭敬敬站起身,從主簿手中接過茶具,親自給州牧奉茶。

州牧沒有反對,支頤看著縣令緊張動作,鏡子似的剔透眼眸反映不出一絲情緒。

茶水斟滿,葉恭執行禮退至原先位置,默然無言。這卞公在外九年,如今回了京城有幸見上一面,不料面相竟如此年輕,他更加謹慎了,生怕一時嘴快得罪了這位前途無量的副都禦使。

方繼淡淡道:“葉大人有心。不過這茶葉大人還是自己留著為好,陛下近日裏查得緊,本官只得心領一番了。”

手邊侍立的藍衫長隨利落地把用銀布包好的青花罐子交還給許主簿,葉恭執呆了,良久才道:“這……倒是下官疏忽了,該死該死。”

方繼右手持蓋撇去浮沫,轉了轉小巧玲瓏的白瓷杯。注視著點滴未碰的清碧茶湯靜止在杯中,他徐徐道:“本官卻不能讓葉大人亦心領一番。”

葉恭執先是一驚又一慌,聽他說完後徹底愣住了。長隨自身後捧出一個精致的小盒,葉恭執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天知道裏面是什麽玩意兒,這州牧大人是個猜不透的,他們做個小官就怕這種無從摸清心思的上峰。

他瞄著長隨眼色無比仔細地打開了盒子,一絲潔雅疏淡的芳馨霎時躥到了鼻尖。玉色的香瓶不過三寸,細頸寬肚,裂紋猶如浮冰乍開,老梅舒枝,做工釉彩極其名貴,還附了一根玲瓏的小勺。葉恭執試對光往瓶內看了一眼,頓時拿不穩盒子——薄片瑩白如冰,市面上也只有價值千金的龍腦香做成這樣了,可龍腦香豈是什麽人都用的起的?他腦子裏第一時間就蹦出了“捧殺”兩個大字。

方繼用指節抵了抵下頜,笑道:“敬虛無需推辭了,本官素來不計較這些身外之物。”

葉恭執聽他喚自己表字,觀他神態,暗自思索一遍,忽然覺得心裏有些亮堂了。他猶豫說道:“蒙州牧大人垂愛,下官……下官著實是擔憂大人安危,鄒遠現下窮山惡水民不聊生,大人就算愛民如子,也需保重貴體,陛下今後倚重大人的地方還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