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黃雀(第2/3頁)

她放在眼前琢磨,發現裏面有她昨晚被他壓斷的發絲,脆弱地彎折著,松松綁在他黑如檀木的一小段發上。她睡得淺,被他那般折騰之後也聽得到動靜,恍惚有剪刀哢嚓一聲,她被他蓋住眼睛。王放每每用這招,她就睡得不省人事,任他擺布。

發絲是被他收集起來的,她近來掉毛掉得厲害,足有短短一撮。

他舍不得讓她太疼,舍不得剪她寶貴的頭發,他對她總有許多不舍。

善藏青絲,早結白頭。

蝦須簾琳瑯相碰,羅敷跪坐在床上看他走進來,拿起頭發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你怎麽能隨便剪頭發!”

他端著熱騰騰的粥坐下來,勺子送到她唇邊,她喝了一勺之後雙頰泛上紅暈,接過來:“我自己能……”

王放忽然湊近她,嘴角不懷好意地揚起:“還有力氣?”

她作勢又要鬧起來,他牢牢擁住她:“我來伺候你。”

羅敷對他的伺候心有余悸,乖乖地把粥喝了大半碗,很是羨慕地擡眼:“去年也是四月間,我剛來洛陽,在莫辭居看到一個人站在包廂外面,就記住他頭發特別黑。”

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一年,她仍然能回想起彼時戴著銀面具的那個人,舉著烏金釉的酒杯,手指像黛瓦上明亮的霜雪。

他遠遠望著她,令她失了分寸。

羅敷靠著他的肩,用指頭輕輕搗了他一下,“喂。”

“嗯?”他垂眸,放下碗。

“醫書上說頭發黑的人腎好。”

確實長進了,敢一本正經地調戲他。

王放銜住她柔軟的唇瓣,嗓音微醺:“阿姊,你以前給我治傷,是不是威脅過要用刀切了這玩意?現在後悔了麽?”

羅敷偃旗息鼓地沒聲兒了。

午飯後就要上路,王放抽時間出望澤城,不能耽誤太久。朝廷已經和越藩的軍隊打起來,他必須趕到前線。

馬車跑得極快,官道還算修築得平穩,可羅敷還是適應不了顛簸,骨架都要散了,只能半躺在他腿上窩著,像只沒睡醒的貓。

王放展開密信,和她說話解悶,毫不避諱地把南安的戰事都當做談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覺得這場以少對多的削藩快要結束了。

羅敷和山莊裏的侍女套了會兒話,得知隔壁省的五萬衛兵打成一團,她和方瓊見過的那位季陽知府被捉住,朝廷的人正在大肆公示。至於祁寧,大批的越屬兵力都在雁回山圍堵黎州衛,這時才集中到望澤附近,並沒有對渝州西面的縣城做出殺人放火的事情,所以除了帶著小姨子逃走的黃員外,大戶人家都過且過地縮頭度日。

“上午聽說物價漲得很多,再漲下去平常的住戶負擔不了吧。”她抱著他的腰蹭了蹭,“你做這些,會被記在書上的。”

王放笑道:“父親把削藩的攤子托付給我,我又不舍得留給咱們兒子,只好自己扛了。況且現在南安銀票一日比一日不值錢,鹽價比祁寧漲的還厲害些。”

羅敷想到她不告而別的師兄,“又讓方瓊替你背黑鍋……”她驀然才意識到從端陽侯壽宴開始,他就已經籌劃好了,賜方氏永、黎、櫟三州販鹽之權,每省一個,每到必亂。

“他畢竟把你弄丟過一次,我作為表兄不得不教訓他。”他肅然道,羅敷只當耳旁風。

徐步陽一個人跟著方瓊,她還真不放心,說不準那毒性在關鍵時刻發作,方瓊倒了不說,她師兄也得跟著完蛋。潛入南安的護衛很少,主心骨要是無法撐住,回不回得來都是問題。

她趁機問:“河鼓衛的藥方找的怎麽樣了?”

王放搖搖頭,眼神微暗,“司嚴死了,了解南海夷族的人寥寥無幾,之前越王故弄玄虛,想做出有第二株尋木華的假象來引誘方氏歸順,現在又一口咬定解藥被毀。”

所以對方提供不了任何幫助,只能從研制入手。可惜方瓊到現在還沒出現症狀,她不是咒他,實在是無米之炊啊。

羅敷嘆了口氣,“沒關系,我師兄他母親是夷民,給師父的那本冊子裏說不定記載了什麽有用的東西。說起來,是師父搶了方氏的解藥,才造成了這麽多淵源,都四十年了,我們也應該把恩怨結清。”

她堅定地望著他漂亮的眼睛,說:“我們會盡全力不讓方瓊和老侯爺一樣,你別分心。我既然把對我很重要的事交給你,那你也要相信我。”

*

傍晚時分車子經過趙王府,他送她回玉翹閣。軍營裏左右待不下去,羽林衛指揮使接到消息,親自帶明繡和余禦醫到王府,看到河鼓衛在門口守著車等候,冷汗都下來了,趕忙醞釀請罪的腹稿。

昨日暗衛出現,眾人便明白這個秦夫人不好惹,動了她就是動了天顏,想邀功的幾個指揮使最終都灰溜溜地跑回營房。散播留言的士兵被拖出來當場斬首,逮到的匈奴暗衛也被拉到校場裏,憤怒的齊軍差點沒把人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