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空手(第3/3頁)

黑暗來得太突兀,她先是感到手腳失去知覺,再然後就陷入了棉花堆似的困意。

羅敷才記起自己已經有十幾個時辰沒睡過覺了。

下午的議事比往常匆忙,今上見過了陸家舊部,殊無敘舊的意思,連營地都沒巡視就往帳子裏趕。

余守中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地跪在地上稟報:“大人只是太累了,還有……還有……”

褥子邊緣多出一抹暗紅,王放瞧見了,善解人意地差他下去煎藥,順便叫侍女過來等在帳外。

他褪了外袍,頗感力不從心,掐著時間在幹草上坐了片刻,從角落裏翻出一疊棉布,又燒了半罐子草木灰。

被子裏的人眉心緊鎖,臉容比紙還白三分,吐息間雜著細細的嗚咽,顯然是疼得厲害。他凈了手坐過去,將她被汗水濕透的頭發撥弄開,摩挲著她瘦削的臉頰。

羅敷只覺得有把鈍刀子在腹中翻江倒海地攪,她的月事一直很準,也不痛,這下.體會到屋漏偏逢連夜雨,來個葵水都要往死裏整她。沒疼過的人更是敏感,她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沒有一個姿勢是舒服的,把所有能罵的詞全都罵完了之後就開始祈求老天爺待見待見她,她實在受不了這個折磨。

有人托起她的後腦勺,將熱騰騰的水送到唇邊,她閉著眼一碰,含混不清地吐出個字。

王放見她半夢半醒間原形畢露,嬌氣的不行,給她水都嫌燙,哪裏是那個獨當一面的院判。

他吹了吹碗裏的熱水,看著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突然感覺自己這輩子也就是個蓋被子喂水的角色了。

羅敷撐開眼皮,隔著模糊的視線看到修長勻稱的手指抵在粗糙的碗沿,腦子還不清不楚,身體就先做出了反應,往暖和的地方靠。初夏的天氣一點也不冷,可她渾身冷的發慌,半絲力氣也沒有。

喝完熱水,疼痛稍稍緩解了些,靈台滲入清明。她對上他幽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幾瞬,重新低頭做出昏昏欲睡的模樣。

這一低頭反倒更加清醒,褥子和被角都染上了血跡,她從耳朵紅到脖子根,天旋地轉都不足以形容現在的感受。

王放知道她醒著,放下碗,不緊不慢地解開她的腰帶,羅敷一手按住。

他道:“幫你換……”

她下意識捂住他的嘴,反應過來時他已欺身過來,銜住她的唇。

“好些了麽?”

她呼吸急促,竭力往外推他,“放手,你別這樣……”

王放察覺到她嗓音裏的哀求和顫抖,腦海裏猛然浮現出那日她因為他出格舉動而驚懼陌生的眼神。他立馬放了手,她又是疼又是氣,捂著肚子倚在油布面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羅敷不說話,他再好的耐心也消磨殆盡,冷冷地問了一句:

“還是想不通?”

她長長的頭發遮住眼睛,坐在那兒如同一根木頭。小腹的劇痛讓她的思維化為泡影,心底的情緒海潮般漫上來,不停地拍打著她的胸口,像是尖銳的詰問。

王放凝視著她,湊近她玲瓏的耳垂,把聲音放的既輕又柔:

“那我抱抱你行不行?”

這是最後一次。

漫長的等待之中,他的心一寸寸沉下去,就在做好決定準備說出口時,他看見她轉過臉。

羅敷撩開擋在面前的頭發,極慢極慢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