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偷香

望澤,趙王府。

趙王拖家帶口地縮在房裏,不敢出去。窗外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聽到這位王爺耳中都無異於擂鼓鳴金,幾乎要把他給嚇死。

王妃雖看不上他這副德性,卻也有些怕,撫著兒子痊愈的傷疤道:

“如今祁寧全是越藩的人,咱們除了幾千看家的府兵,就沒人能護著了。陛下不在渝州,連暗衛都帶了去,唉……母親就你這麽一個男孩兒,實在不想讓你再出事啊。”

世子年方十八,血氣正盛,罵道:“那卞巨欺人太甚,都是同宗同族,竟連一點活路都不留給我們!這屋子橫豎兒子是待不下去,這就去找那幫文官理論!”

趙王默默咽下一口血,對妻子力不從心道:“他都這麽大了,你也教教他明事理。”

王妃柳眉倒豎:“子不教父之過,小兔崽子兩眼抹黑往墻上撞,王爺倒怪妾身一個婦道人家!”

世子:“……”

“兒子啊,越藩既然能控制得了祁寧的軍權,還在乎那幫迂腐的文人嗎?都司設在綏陵,蕭仁早就逃之夭夭,留下的蝦兵蟹將不是被陛下給端了窩,就是入了南安的陣營。越藩要達到和今上分庭抗禮的目的,必然要籠絡人心,文官之流不過成了他鞏固根基的踏腳石,若是今上在祁寧統領政事還好,可眼下他不在,這人心動向可不是隨著軍隊的勢力走?”

趙王語重心長地教育了一番,拈著胡須總結道:“咱們人在屋檐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低頭則個。”

世子不平道:“父王,咱們家都在祁寧住了一百多年了,是堂堂大漢藩王,您不能為了庫裏的銀子就矮他們一等呀!”

王妃狠狠擰了他胳臂一把:“你爹爹要不是喝酒喝的連只筆都提不動,看不把你腿打斷!”

趙王:“……”

王妃惆悵地嘆道:“話是這樣說,王爺要是真不想管,那就現寫封手書,告示府中由方繼總理事務,今上將他放在府裏,不可能只是讓他養病。他與越藩不和,又是帝師,更難得還有經歷,恐怕這南安州牧馬上就要變成祁寧州牧了。”

她說得委婉,“府中”實則是全城乃至全省,官員們不聽朝廷的話,需要一個站在他們這邊、品級較高的可靠人選落施今上的指令。藩王不便直接參與政事,但可提供名義上的舉薦與放權。

趙王點頭,“省內的文官一個比一個膽小,要是打起來,安撫民生的麻煩事總得有人去做。待本王請示了陛下,就讓方繼接手。 ”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見兒子正兒八經地看著自己,咳嗽道:

“怎麽了?”

“父王,給您筆。”

世子恭恭敬敬地雙手遞過去。

“……”

*

一頂轎子晃晃悠悠地出了王府,半個多時辰後,車子停在了兩尊石獅子中間。

門梁匾額上書兩個大字“周府”,正是祁寧州牧周雍的府邸。洛陽下設十個行省,省下分三司,州牧在三司之上,大多數是動不動就犯歷節痛的閑散大爺。

連續多日的陰雨讓周大人的膝蓋飽受摧殘,在臥房裏慢吞吞地喝桂枝白虎湯,聽到有貴客光臨,腳踝也開始疼了。

貴客掀開轎簾,撐開一把翠色的竹傘,皂靴從從容容地沾上青石板。他立在屋檐下等了一會兒,管家躬身迎出來,帶他徑直去裏院。

暮春凋敝時節,雨色不免蕭然零落,他的袖口拂過被水珠浸潤的枯花,仿如一縷熏風停在灌木枝頭。

周雍從玻璃窗中看見一人施施然經過花園,瓷碗掉在桌面上,濺起幾滴藥汁。

令、方繼?

“老大人別來無恙。”

“托卞公的福,只是骨頭不大舒服。”

祁寧州牧坐在會客堂上,親自給不速之客沏茶,雞爪似的手顫顫巍巍。

方繼十分受用,對著一臉慈祥的周大人和藹道:“多謝,晚輩今日來,是問大人借樣東西。”

他露出一個溫和有禮的微笑,身子往後靠了靠,“大人的州牧印信,暫時交給晚輩保管。”

周雍懷疑自己耳朵有毛病:“什麽?你……你要老夫的官印?”

方繼坦蕩地伸出只修長的手,彎起眼睛:“正是,大人就給我罷。您閑著也是閑著,晚輩欲代勞祁寧政事,沒有大人的官印,如何讓兩位布政使和按察使俯首聽命呢。”

周雍畢竟是仕途上的老手,立刻收起客套的表情,冷哼道:“空口無憑,你若是得了聖上的旨意就拿出來給老夫過目,若是沒有,別怪老夫送客。”

不待方繼開口,他又道:“卞公,老夫知道你之前被越王殿下困在楚州,能平安出現在望澤城裏,朝廷定然出力幫助過,但你再有本事,也管不到祁寧來。”

“您的消息可真是靈通,”方繼感慨,“我確然拿不出任何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