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吃肉(第2/3頁)

挽湘取下兩粒翠玉耳墜,輕輕道:“介玉一天之內有八.九個時辰在瞞著我衙門的情況,他怕我擔心,怕我對他失望,所以選擇讓我一無所知,我認為沒有問題。如果他的公務和你沒有關系,那麽瞞著你也無妨;但如果你參與到他的公務中來,他還是對你諱莫如深,那就不太好了。”

離她嫁人過去了九年,算是個有經驗的,羅敷認同她的觀點,但是很不情願承認她和王放之間已經出現了隔閡。在被方瓊坑了一次後,她看誰都半信半疑的,以至於驀然發覺心底積存的憂慮快要溢出胸口。

她勉強轉移了話題:“不說這個了。卞公什麽時候能從連雲城出來?聽暗衛說今日你和老夫人去指認審雨堂的人了。接風宴被砸成這樣,侍衛來得太過及時,漏網之魚肯定是被特意留下活口。你們問出什麽來了?”

挽湘欲言又止,最後撫弄著皓腕上的玉鐲,溫和道:“就快了,我也希望能早些見到他。那時陛下肯定要帶你去他面前,你可不要緊張呀。”

她唇邊酒窩淺淺,羅敷卻察覺出一點掩飾的悲哀來。

那邊肯定也不怎麽順利吧。

*

洛陽,雋金坊。

夜已深,坊間的石板路平平整整,青苔上的露水在月光的映照下瑩瑩閃爍。

檐下沒有掛燈籠,牌匾落了灰,模糊的“司府”二字在夜色中難以看清。若不是院子裏亮著點明火,幾乎讓人以為這是處廢棄的住所。

雋金坊緊挨著禁中,是塊難得的風水寶地,住在這裏的非富即貴。它的北面正對昌平門,過了昌平門便是千步廊,千步廊東有太醫院。

太醫院的醫官正坐在門後的院子裏。

大戶人家怕打擾到皇宮,睡得很早,每家守門的家丁在道路旁舉著燈籠。四圍寂寂,唯有蕭蕭月色作伴,家丁們不免生了困意。

燈籠閃了一閃。

風大了些,濃密的雲層遮住了月鉤,街道上驟然暗了下來,只聽得夜風刮得野草沙沙作響。

管家司福披著外衣從房裏去茅廁,經過院子時看見老爺獨自搬了個竹椅,坐在那株高大的槐樹下。他估摸著再過個把時辰就要日出了,連續三四天冒著寒氣守在夜裏,鐵打的人也受不住,便喚道:

“您先回房去歇息吧!小的來替您守下半夜,公子要是回來,一定叫醒您呢!”

司嚴沒有回答,靠在椅背上的瘦削身影紋絲不動。

管家嘆了口氣,風吹得甚冷,他忍不住撒腿往茅房跑去,回來時又在廊上勸了幾句,依然打了水漂。

更鼓敲完,隔壁七寶柳家養的公雞開始打鳴了,夜幕徐徐撤去,東邊泛起一抹魚肚白。

商人就是商人,賺了多少錢都改不掉市井習氣,在家裏還養什麽雞啊,也不怕吵到左鄰右舍的官人們。司福看了眼水漏,卯時還沒到,他疊了被子洗漱完,來到桌前拿出紙筆開始寫這日要安排的事。

今天是院判要進宮當值的日子,左院判秦夫人不在,院使年事已高,事務都落在了右院判身上。府裏只有一個掃灑侍女,一個做飯的老仆,加上他一共三人,中飯就不用準備了;老爺最近吃不好睡不好,等會兒叫侍女去菜市買點好菜,將晚膳做豐盛點;太醫院張、余二位禦醫跟去了南邊,不知何日回來,長了心眼的吏目們送禮送到了門房裏,美其名曰炭敬,他得想法子推掉一些……

列了長長一串,他呵著手檢察了幾遍。五品官員的俸祿全被用來租房了,連炭火都舍不得多買,早晚真夠冷的。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淺,直到露出染料似的玫瑰紅。

院子裏的鳥鳴嘰嘰喳喳地擾人清靜,司福拿著庫房的鑰匙出去,看見司嚴還遠遠地坐在那兒,嚇了一跳。他快步走過兩叢低矮的灌木來到院中,對著家主的背影像往常那樣俯身道:

“老爺怎麽還不回房換衣,不一會兒就要進宮去了……”

他的嗓音突然哽在了喉嚨裏。

風裏傳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老爺?老爺!”

地上的落葉飛旋而起,血腥氣炸裂般地在竹椅周圍爆開,管家因為著涼而遲鈍的鼻子終於派上了用處。他驚恐地挪了半步,戰戰兢兢走到椅前,隨即發出一聲沙啞的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司嚴端坐在樹下,胸口赫然多了個猙獰的大洞。黑紫的血液詭異地凝結在衣衫上,分外可怕,血跡一直延伸到袍腳,但地面卻沒有積多少,從背後根本看不出來。

他雙目未閉,青白的臉扭曲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前方,萬分怨恨與不甘都匯聚在這叫人畏懼的表情中。

死不瞑目。

司福連滾帶爬地退後幾步,扯著嗓子叫喊:“來……來人!老爺他……出事了!出事了!”

他搗蒜似的沖屍體磕著頭,滿手是泥地撐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跑到西面廂房裏,踹著門大聲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