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好大(第2/3頁)

羅敷垂下眼簾,褐眸稍稍轉了半分,沒什麽表情地拋下屋裏的人出了門。

“呯!”

門板是被摔上的。

徐步陽怔住,半晌才對河鼓衛們苦笑道:“我是不是太明顯了?”

急著趕她出去,她就是再遲鈍也會察覺出不對。在昏迷之前執意去玉翹閣是想要她提供有利的線索,沒想到刺客竟提到了方家公子。這小兔崽子像個知曉南安與方氏根底的,方才看他師妹那神態已是起了疑心,王放千方百計要瞞著她,走漏了風聲他可就糟糕了。

“呵呵……”

刺客不顧十指連心的劇痛發出尖銳的笑聲,暗衛一刀砍了竹子,將水囊裏的水全部倒進盆裏,溢得滿地都是。

“原來還有時間陪你耗著,看來得換個法子了。”

*

“哢嚓。”

銀絲鳳丹的根須斷的整整齊齊,小刀發泄似的又從中間截了一半,索性再斬幾次,碾成了末。

羅敷咣啷一聲扔掉手中的家夥,坐在幾案後深呼吸了好幾下。

她今天脾氣不好,徐步陽識相的話就別來惹她。她從架子上拿出張紙,潦草地在上面寫了幾個名字和日期,塗塗畫畫地連了若幹條線。

她知道自己記人臉的功夫很差,所以對於必要的人,努力背誦的是身形膚色和與眾不同的地方,把他們和描述性的句子一一對應。那麽幾個不經常見卻又至關重要的人物,她絕不會記錯,甚至一有涉及就會立刻想起來。搶奪陸氏兵符的首領和司嚴兒子臉上的標記相同,首領被王放逼得撕了面具才露出真實容貌,徐步陽也說遭到刺殺時刺客的臉上蒙著面巾,但是低了一些,才讓他看清那條疤。而司嚴的是在左頰,不易辨認,也從來沒有遮掩過,她不能確定他們一定是一夥的,可是這對父子立場相同,她怎麽也不能接受一個被聲稱綁走了的醫戶青年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搖身一變,成了見不得光的殺手。

太醫院看似平靜,卻暗流湧動。羅敷四月下旬隨譙平的軍隊抵京,但職位的調動在這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太醫院撥給惠民藥局的夫人告老還鄉,於是夫人之位有了空缺;七月底,侯府派遣的醫師駐進藥局,八月初才第一次見到時任藥局大使的司右院判,了解到一些□□;八月中旬她被安排在禦醫席參加端陽候的壽宴,才一兩天的時間,任左院判多年的袁行就被踢出了太醫院的門檻,院判一職最終由她這個半路撿來的醫師擔任。緊接著十月的醫士考評前,司嚴曾將她叫去談話,說明自己不願放棄惠民藥局的利潤,通知她不久就要和其他禦醫一起南下。

她聚精會神地把方氏往太醫院這條線上靠——拐她來洛陽的是譙平背後的方瓊;在雋金坊逼司嚴當她的面開口認錯、讓她研制解藥的也是方瓊;擢她跳級升到院判之位的是一天前與方瓊約好做戲的王放;最後方氏南遷,司嚴讓劉可柔騙她來,奉的亦是“方公子之命。”

方氏有能力左右太醫院的權力變動嗎?

這一切王放全是默許的,甚至在過程中加了把火,不然也不會讓她在半年之內入了宮值。他一直沒有動司嚴,左院判袁行是因為抓到了司嚴的把柄,破壞了太醫院的平衡,才被他革職。後來她就算再不齒司嚴所為,王放也將此事壓了下來,除了她之外,太醫院很難說有第二個人清楚他做過的腌臜事。

羅敷下意識地不想去觸及他,她說過暫時不過問他的計劃,這時都有些後悔。大概彼時他只當她是個卒子罷,沒有為她考慮過什麽,只是一味地追查她的身份。

她閉上眼,放空心神,白紙上頃刻間多出幾行工工整整的字。

“上次你制出的藥已被送到各地,成效暫且看不出來,但你本人覺得有幾成把握?”

“州府暴斃的人數兩月內只增不減,秦夫人如何看?”

這是司嚴與她在南廳說的原話,特別提及她格外反感的為審雨堂供毒.藥一事。

羅敷凝視著句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回想他的語氣,又聯系起今天發生的事,竟不寒而栗。

他為何要把這件事拎出來單獨談?上一刻還是公事公辦告訴她不久得離京,下一瞬就平白無故地讓她動了怒。假設他本來就熟知兒子的境況,那麽問出這兩句在她看來是挑釁的話就合情合理了,因為他自己制不出解藥,只能依賴她和吳莘等人。有錯誤的引導在前,她萬不會想到今天發生的種種,更不會想到是他故意要激怒她,讓她產生憎惡,不再糾纏於這件秘聞。

筆尖停在方瓊和南安之間,滴下墨汁。她就著那點墨狂草一氣,把她所知道的關系全都白紙黑字地寫出來。

刺客說方瓊活不長,真的只是警告嗎?是誰專門派他來的?

方氏對洛陽的態度尚且不明確,卞巨守著一株解藥尋木華,捏著他們的命脈。她才想起來自己沒有為方瓊診過脈,不知道他身體怎樣。從未謀面的徐步陽突兀地來到她身邊,在她臥床時卯足了勁和她討論那本師父留下的《抱樸子》注解,十有八.九就是要給方氏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