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香(第2/3頁)

“太醫院院規第一條,醫士受命於吏目,吏目受命於禦醫,禦醫受命於院判,院判聽命於院使,院使只遵上命。你覺得章院使年近八十一大把年紀,好意思去麻煩他?不如直接對我負責了。”

“……”

羅敷咳了一聲,用公事公辦的語調道:“我記得第一次見州牧是在鄒遠,養病坊外面,我見那知州大人面色慘白氣色很差,就覺得不對勁。後來那個金吾衛將我帶到府館,是不是要殺人滅口?”

她手中攥著花枝,一下下地摩挲著柔軟的花瓣,低低道:“還見死不救來著。”

王放見她話裏尚有埋怨,心中一暖,笑意自眼角慢慢地散開。

“這不是沒讓你淹過去麽。”他看著她還留著些粉色的耳朵,忽然覺得不能再滿意了,“州牧若是見死不救,就難免折了品格,我可不願先生名譽損在我手上。”

羅敷心道滿口胡言,他這種人還在乎名譽嗎,他們倆師生情篤,居然扯到了名譽上……再說他就是放任她沉下去,難不成還會有外人會知道此事?她當時喝了一肚子的水,只恨自己但能罵出來一句,不能趁機多給他添點難聽的評語,讓他沽名釣譽去。

她眼神一動,王放便笑道:“阿姊千萬莫要誤會我不是個沽名釣譽、冠冕堂皇的小人,這世上頂虛假的事我都要去做一做,頂壞的事也不能少了我的份,不然便成了個昏君,那樣的話真叫對不起列祖列宗、先生教誨了。”

羅敷扯了嘴角,“陛下真是有自知之明,當真英明得緊,不負陛下之字。”

“所以,王叔軟禁了州牧,我便要變出一個人來,以示州牧已經對京中無用了,他威脅他的,我繼續我的。”

羅敷不知說什麽好,她原來以為他私底下是個重情義的人,這樣的……也叫“極敬”他先生?她小時候在宮裏念書,皇子公主稍有不慎就會被長輩教訓不敬師長,個個養成了不敢在先生面前大聲說話的性子,雖說他禦了極成了今上,心必要硬,但這等手段做完了竟能認為自己給受害人面上增光,還能以此談笑風生,境界真是高得嚇人。

說不定是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的緣故。

“好吧,那汪知州是犯了什麽事,被你給弄得酒後架進棚子眼睜睜看著自己染病?和越王殿下有關?”

王放此前已和方瓊解釋上一遍,他平日不喜重復,這時也知道應變,她問什麽他必定好言好氣地答。

“越王要反,總得尋個由頭。押著個所謂的少師,一來是為了等個機會把事情放到明面上來,二來是為了逼問朝中在南安行省的暗樁。我讓河鼓衛去帶州牧親眷出省,他自己不願意回來,我也不能強人所難,索性隨了他兩人的意思。”

羅敷嘀咕了兩下,聽他繼續笑吟吟道:“糜幸汪知州是越王的人,知道州牧不站在越藩一邊,回京的途中丟了記錄貪官汙吏的名冊,定是興師找他問罪來了。為什麽找他,自然是因為冊子上有他的名字,於是汪大人便將另一份名冊藏在了下屬葉縣令那兒,擺了桌好酒宴請州牧,估計是想做筆交易。”

“他可以把東西交出來,但前提是州牧不把他的底交上去?”

“所以就讓他喝了些酒,走一遭棚子,表表忠心。”王放無辜地道,“飲酒是他自己主動的,他對自己的評價也甚好,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命夠不夠硬。”

人在知道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還被迫踏進鬼門關,不怪乎知州的臉色為什麽那麽差了。羅敷記起京中給糜幸的說法是“殉公”,而給葉恭執的罪名是貪腐,差別不是一般大。

“當時汪知州在鄒遠,葉縣令是不是覺得大勢已去就乖乖把名冊給你了?”

王放道:“他交不交於他自己都無所謂,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但對我來說很有用。葉恭執實際上不太清楚來龍去脈,他以為州牧是和越藩一夥的。我拿了個假的冊子給他,他看上面並沒有糜幸,這時才覺得糜幸是因為私自劃去了姓名才被州牧給弄成了這樣,有個前車之鑒,怎麽說也要學乖一點。”

“然後他就把完整的冊子給你了?”羅敷居然感到有些可惜。

王放頷首不言。

她又驚訝又感慨地沉吟了半天,“陛下這麽神通廣大,自己就拿不到完整的東西麽?”

王放側過臉斜睨了她一眼,“你真覺得我神通廣大?”

“難道不是麽?”

王放支頤在案上盯著她,“我現在只遺憾自己不夠再神通廣大。”

那眼神看得她渾身發毛。

羅敷移開目光,“好了好了……我曉得你不耐煩重復一遍。那再問你最後一個——”她剛要說話,嗓子一緊,冷汗涔涔地止住了。

“我扮州牧是為了牽出越藩人馬,見死不救之類的,約莫還是要看心情罷。”他又啜了一小口茶潤潤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