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坑蒙

客棧又多留了一天,戴面具的白衣公子令隊伍加快步伐趕回京城。

在羅敷強烈要求下,季統領態度很好地弄來了另一輛馬車,給她和明繡坐。羅敷回顧這短短的幾天,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還不足以招架接踵而至的刺激,念了幾遍清靜經後旁若無人地收拾行李出門。

梧城靠近天金府,經過幾條河跨進邵州境內,再走個大半天就可以到。冬至已過,但無法察覺到白晝漸長,日子倒是愈發冷起來,道路旁凋落了一地黃葉。

“女郎想什麽呢?”明繡往嘴裏塞了一小塊雲片糕,“是不是在發愁回去了假期就要沒了?可再歇個一兩天也是好的,女郎這會把自己弄傷了,向院使大人說說罷,還能歇個三四天。”

羅敷忍無可忍,“原來我就是個腦子裏只裝著休假的醫官,太醫院養著我實在太不劃算了。”

明繡這個年紀正是喜歡說話的時候,立即道:“那女郎還煩什麽,不會是和前面車裏的州牧大人鬧別扭吧?我看昨兒回來的時候,女郎的臉色沉得快要刮風下雨了。”

羅敷被茶水燙了一下,穩住了聲線道:“我哪裏敢找他的麻煩。”說了一句,自己都覺得不太可信,又添道:“州牧與我說,回京之後,惠民藥局夫人的職位就不用做了,不日便要跟方氏南下處理地方藥局的一些事務,他讓我好好準備準備。我過慣了京城的日子,喜歡這樣的清閑——當然這幾天的事是例外,不知道跟去了南邊之後能不能應付過來。”

“女郎擔心什麽呀,方公子當初不是說不會為難您麽……院使大人,不,是陛下答應啦?”

羅敷冷笑一聲,“要他答應幹什麽,方瓊向他要人,他會不給?前幾個月剛弄出來削爵的事,這會兒是巴不得要什麽給什麽。”

說罷自己卻愣了。果然,明繡一個哆嗦,結結巴巴地囁嚅道:

“……女郎,女郎莫不是太激動了些?最近太累了吧……陛下豈是……”

羅敷長長呼出一口氣,“是我最近狀態不好,嚇到你了,你別說出去。陛下豈是我們這些人可以隨意評價的。”

她咬著杯子,水卻一點也沒喝下去,難言的感觸像只毛茸茸的刷子,一下一下地掃著嗓子眼。

她要說什麽?關於他一面擺出個捉摸不透的態度一面又把她推離洛陽十萬八千裏嗎?

不過她為何要想這些,不想了行不行。

車子停了軲轆,身子往前一晃,明繡趕緊接住她面前的壺子,略帶責怪地道:

“女郎也不看著點,唉,回去補一天覺,省得時時魂兒都不在這。”

羅敷咳了下,“到哪兒了?”

車外侍衛殷勤的聲音傳來:“剛才已過京郊,現在就到城中了,請大人下車用午膳。”

羅敷道了聲有勞,這幾日睡也沒睡好,吃也沒吃好,好不容易活著回了京城,可得好好休整一番……但是她可不認為有王放在她能放心大膽地休整好,每次都要出點什麽事,沒有事他也得取笑兩句,她就是煩他這樣……她拿手遮住臉,說好了不想的,真是欲哭無淚。

拿開手,理直氣壯地擡起頭,“莫辭居”三個字赫赫在目。

羅敷吃了一驚,“怎麽走這麽快!”午時過半,竟然已經在城北了。

明繡掩著嘴角,侍衛呵呵笑道:“這麽長時間大人在車上睡著了吧,我們趕車的倒是累壞了,可得喝一頓酒。”

那邊另一個河鼓衛跑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說什麽呢你,敢在大人面前抱怨。幸虧大人寬宏大量……”

羅敷忙道:“沒事,是我睡著了,不知道你們的辛苦。”

那侍衛“哎”了一聲,附耳跟兄弟說道:“你不曉得,上次在鄒遠整那糜幸時就是我招呼的秦夫人,她連那個都不記得,現在多說兩句她肯定又不記得是誰。”

羅敷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交頭接耳,那兩人了然地相視一笑,恭恭敬敬引路去了。

她側首一看,第一輛車正停在門外,好像有些時候了,酒店裏的夥計出來牽著馬去後院,像是要在這兒待不久。

那麽她也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誰知道王放的車跑到她的車前面有多遠,她管不了他的事,自然也管不了他的馬是不是日行千裏的名駒、愛不愛把別的馬甩到後頭去。

明繡就跟著臉上陰晴不定的主子進了樓。

這會兒莫辭居比她第一次來熱鬧得多。可能今日是什麽特殊日子,溫酒的、賣香的、唱曲的一應俱全,絲竹管弦從二樓一直飄到大堂的門檻上,那熱騰騰的羊肉湯和酥餅的香味直叫人食指大動。

羅敷醒遲了,早上沒吃,被食物新鮮的香氣一激,腹中空空,眼前頗有些花。她扶著樓梯暈暈乎乎地一腳一個台階,侍衛佩刀,不便進雅間,指了房間的位置就忙不叠奔下去聚首扒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