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朱絳

元三公子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臉漲得通紅,他惡狠狠地盯著女醫官,手腳顫了一陣,卻慢慢平息下來。

……想必那太醫院使也是個妙人,平心而論,眼光著實不錯。

元瑞的目光移到她袖口瑩綠的手鏈間,一顆顆水色飽滿的珠子綴在如霜似雪的腕上,連青藍色的經絡都可以清楚地看見。他不由想起春景樓那位彈琴的歆如,一身牛乳似的滑膩肌膚,可就是腕子上粗糙了些,沒有身上保養的好,當時還讓他扼腕許久。

面前的脫去披風的小娘子倒真正是肌膚如玉,面上雖微帶憔悴,卻仍鋪著層珠貝的光澤,像是龕裏供奉著的觀音瓷像。那臉龐也精致的很,半輪褐色眼瞳掩在纖長的睫毛底下微微一轉,便有說不出的勾人。

元瑞看直了眼,哪裏來的胡漢混血的小娘子,要不做禦醫,放在洛陽的樓裏也是了不得的價啊!玉墜兒美則美矣,性子卻又尖刻又愚鈍,他可吃不消那種話多的女人,都是怕別人說他以後沒了指望,才放血買了她四天的。這女醫官應該級別不高,否則怎麽穿的和他在渝州挑逗過的那些醫女一樣,除了釧子連個像樣的首飾也沒有……

他越想越遠,最後態度一整,嘿嘿地咧嘴笑道:“那就勞煩大人給本公子看脈了。小翠,把先前那些庸醫開的方子都給秦夫人過目。”

婢女不敢看羅敷,一溜煙跑去了廚房,屋裏就剩下了兩人。

羅敷悠悠閑閑地坐在案前的凳子上,拿起鉗子掐滅了香燭,道:“公子現在可以脫了,以便本官檢查。”

元瑞瞠目結舌,她說什麽?……脫、脫?

“不、不用診脈麽?秦夫人不是說先看脈?”

向來只有他脫人家的,今日頭一次叫個女郎占了便宜,太醫院到底是個什麽地方!渝州那些醫女被他碰了一下都要臉紅半日,眼前這是個例外麽?不過這麽奔放的,還真是對他胃口。

羅敷滿意道:“那好,隨公子的意思,請公子伸右手。”原來只是個逞口舌之利的家夥。

元瑞不甘示弱,從腰帶內拿出手道:“我就愛秦夫人這爽利。既然家父已和大人說了本公子的病情,那本公子也沒必要遮著了。大人——”他尾音一翹,平舉著瘦弱的手腕放到空中,不懷好意地眯著眼。

溫涼的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還移了移,那滑滑膩膩嫩豆腐般的指腹讓他的三魂一下子飛了兩,渾身燥熱地正要捉住那兩根手指,小指上突如其來的刺痛卻讓他倏地叫了出來。

羅敷將他的手一扔,“公子暫且忍忍,脈不太好摸,本官節省點時間,直接紮了腎經,對應久病體虛的症狀。”

“你……”他不是沒針灸過,哪有人摸著脈一針就下去的!元瑞捂著小指,只見一根明晃晃的短銀針紮在他的小指末節,還滲出一點血。

紮針紮出了血……他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羅敷善意提醒道:“公子可能也看出來了,本官一個剛提上去的太醫院醫女,只因師兄照顧才對外宣稱禦醫,實則手法不是那麽熟練,真是慚愧。但是陛下最近叫本官勤練針灸,本官想,雖出了點血,但應該還是有用的。”

她認真地垂著眼,在他的手腕上一捏,“神疲乏力精神不振,畏寒怕冷四肢發涼,確實是陽虛啊。”

元瑞又被她這一句激得醒過來,不料她又搖頭道:“看這境況……”

他聲音帶了些狠戾,動作竟極為迅速地扣住了她,“秦夫人不要以為本公子沒腦子,本公子不計較你的戲弄,不代表接下來都能寬心。”

羅敷面無表情地抽出腕骨,“本官對戲弄公子沒有興趣。”

元瑞自己拔出了那根針甩在地上,搓了搓手。 絲緞一般柔軟的觸感還留在手裏,他心情大起大落,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道:

“秦夫人現在是要本公子脫衣服?好啊,大人可別像那些偏僻地兒的小丫頭一樣上不來台面,連病患都瞅不得。”

羅敷冷笑道:“等公子的婢女回來,本官當著公子的面寫藥方,若有上不來台面的地方還請公子不吝指教。”

*

正堂裏州牧和元郎中談著朝事。

元乘捋須呵呵笑道:“卞公,老夫如今離京一月,越發感覺還是家裏好啊,每晚坐在書房裏讀書臨字之時,都感嘆陛□□恤臣下之心。想當年在渝州做個府學先生可沒有這麽清閑。”

州牧不接話,於是又冷場了,他親自為州牧斟著茶,問道:

“卞公在南安九年,卻不像我等遠離故土之人,重歸鄉裏得享天倫之樂,真是叫我等羨慕啊,可見先帝對卞公還是……”

州牧的眼光冷得像冰,執起茶杯晃了晃,清雋面容顯出些峻厲來,“郎中逾越了。”

元乘心道他無論說什麽,這州牧大人的臉色都越來越差,真不曉得自己是犯了他什麽忌諱,明明介紹那位秦夫人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他浸淫官場多年,最會看人臉色,就是窺見對方在禦醫來後心情有所放松才拉拉家常、扯扯在外貶謫的經歷,原來都是徒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