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話梅(第4/5頁)

在揮汗如雨的兩個時辰後,羅敷走路都不穩了,劉可柔也好不到哪去。今日小祖宗把藥當著他們的面倒在了一個窄腰梅瓶裏,然後又站在博古架上用瓶子撞珠簾聽乒乒乓乓的聲音,當然結果是瓶子一個不穩砸的粉碎,費了半月心血的藥也當了花肥鋪地。

下台階時宮女沒有跟來,劉可柔氣喘籲籲地道:“秦夫人,司院判請你出宮後到官署商量考評的事。”

羅敷道:“這些考評的事,以往是怎麽弄的?”

劉可柔知曉她絕對是怕事多,輕松道:“其實也不怎麽費心,只是累些罷了,卷子早在兩個月前就經由禮部之手出好,院使、院判評級,禦醫和吏目從旁協助,和往年沒什麽不一樣。就是題量多,也難些,因為此次要直接擢禦醫出來。秦夫人不知道卷子弄好了?”

羅敷尷尬道:“說來慚愧,我自蒙陛下的恩惠做了這個院判,消息卻是最閉塞的一個,要不是有你在,真是兩眼一抹黑撞墻上去了。”

劉可柔想了想,斟酌地說:“秦夫人,依下官看消息倒是其次,大人懂得遇事如何處理才是最重要的。大人是院判,無需跟我等客氣。”

這是在委婉地責怪她對太醫院裏的事務不大上心,羅敷道:“淩大人說的很對,只是我一直……”

劉可柔笑道:“秦夫人對會兒道司大人房裏去可別再這樣,大人不把下官當外人,是因私交,別人談的卻都是明裏的公事。大人覺得自己底氣不足,便更要拿出點氣勢來,否則以後您想推掉些不必要的事情都沒有機會了。”

羅敷被他和顏悅色地說了一通,問道:“劉可柔,你和袁大人是師生吧?”

劉可柔走在她前面,步子停了一瞬,“秦夫人可是認為是袁大人讓我提點您的?”

羅敷籠著披風沒有回答。

“袁大人若有此意也不會說出來,是下官本人一向膽大妄為。不過下官還是醫丁的時候,曾做下許多荒唐事,全賴院使解圍。”

羅敷從來沒有問過他的家世,身邊無關自己的內容,她都從不會主動打聽,是個十分自私又冷漠的性子,也不知怎麽養成的。

“你家裏的長輩可是和袁大人交情匪淺?這個年紀做到禦醫不常見,而且我看其他四位禦醫的地位都不如你重要。”

劉可柔嘆了口氣:“秦夫人,這些話放在心裏就好,要是實在忍不住,等出了宮再問行麽?”

出宮門的這條路羅敷記得熟了,兩人走得很慢,她是真不願意一個人去見司嚴。身為一個掌握別人軟肋、又無根基的新人,她不得不處處小心,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太醫院的大門近在眼前,仆從在走廊裏接下鬥篷和藥箱,羅敷快速到自己房裏喝了杯茶壓驚,還沒緩到一半,從隔壁出來的吏目就在門外催促她過去。

右院判司嚴坐在藤椅上,南廳的兩間房,屬他最節儉,陳設幾乎和禦醫們的相同,連茶水也是平民喝得起的。

羅敷想著劉可柔的話,一挨到凳子就搶先道:“司大人,我年輕見識淺,以前均未接觸過考評,這次還要依靠前輩們的指導,大人千萬莫要……”

“秦夫人,我想你是誤會了。”司嚴啜了口茶,仍是一副寡淡的神情,“我今日無意與你談考評之事。”

羅敷一個激靈,她被劉可柔這小子害死了……他到底是猜測右院判要談考評事宜,還是有意騙她來的?

司嚴嘴角微抿,涼涼的目光自她面上掠過,放下書卷道:“秦夫人難道不知我要和你說什麽?”

羅敷調整了一下姿勢,閑閑道:“我還真想不出司大人有什麽事必需和我匯報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裏直打鼓,不論左右之別,司嚴和她同品級,她不到萬不得已是拋不出這句話的。

對方明顯不適地皺了皺眉,語氣未變:“秦夫人年紀輕,就不明白我等太醫院老人的苦衷啊。我今日請大人來,是奉方公子之命,縱然我知曉大人一萬個不願見我,也不得不依命而行。”

羅敷怔住,她有好一段時日沒有聽過方家的消息了,方瓊這個時候叫她來幹嘛?惠民藥局裏方氏出資養著的醫師們發揮作用,讓她很是省心,不應該是這方面的問題,那就是她唯一牽扯到方氏和司嚴的、最不想回顧的事了。

司嚴道:“秦夫人,如今我二人皆在太醫院,我不能要求你將以往都忘記,但大人做了兩月的院判,也應摸出些門道來。方氏除爵後清算家產,有南遷櫟州之意,然惠民藥局這個生意方家並不準備放手。我這個藥局大使不能得公子青眼,便要靠你這個頂梁柱了。”

“大人何意?”她警惕地問道。

司嚴眉梢一動,“秦夫人可知方公子向陛下要了些太醫院的人南下?近則今冬,遠則明年春天,秦夫人就在名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