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戀慕(第2/2頁)

“我不是和你說過,彈箜篌急不得,按我的計算,每日練一刻鐘就夠嗎?”袁三娘皺了皺眉,和邊上的綠珠說,“去取些藥膏來。”

綠珠應聲,屈膝行了一禮,緩緩退出去取藥。

袁三娘又轉頭看謝忘之:“若是娘子不想聽,我也不為難,今日便與謝夫人說,往後也省的傷手。”

“先生!”謝忘之急了,手指一收,側面刮到掌心,痛得她又吸了一口氣,她慌忙解釋,“我並非不願聽先生的話,只是平日無聊,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只有彈箜篌時,才覺得有些意思。”

袁三娘看了她一會兒,閉眼搖了搖頭。恰巧綠珠取了藥回來,她給了個眼神示意,讓謝忘之在青玉捧的水盆裏洗幹凈手,再親自取了綠珠手裏的藥:“請娘子伸手。”

謝忘之知道她是打算給自己上藥,哪兒能答應:“先生……”

“手傷成這樣,還要顧及什麽禮儀嗎?”袁三娘就煩這種沒必要的矜持,語氣沉下來,直接用簽子挑了藥膏,抹在謝忘之手上。

抹都抹上去了,再推辭顯得矯情,謝忘之沒轍,只能看著簽子上的藥膏一點點在泛紅的地方暈開。這藥膏是太醫署裏來的,藥性溫涼,一抹上去,原本刺痛的感覺一掃而空,偶爾讓簽子刮到都不覺得疼。

等兩只手的傷處都抹完,謝忘之輕聲說:“多謝先生。是我不好,讓先生費心了。”

袁三娘把簽子交還給綠珠:“先前謝夫人托人來找我,說是娘子要學箜篌。當時沒問,如今我倒是想問問,你想學這樂器,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誰?”

當時想學箜篌,是突如其來跳出來的一個想法,謝忘之沒仔細想過,究竟是為了什麽。這幾個月學著箜篌,在窗口撥弦,她又不是木頭人,指尖發疼不是感覺不出,但她像是個機器一樣反復彈奏箜篌,在漸漸熟練的曲子裏感覺到莫名的安寧。

現下袁三娘一句問,她還真答不出來。

……為了誰?

看謝忘之一臉茫然的樣子,袁三娘就知道她答不了,搖搖頭:“娘子需知,箜篌也好,琴也好,都是樂器,若非吃這口飯,那為的是陶冶情操,終歸是為了自己。若是為了學個樂器,傷了手,是得不償失。”

“……是。”

“時候不早,這便回去了。”袁三娘說,“既然娘子傷了手,這幾日只需回想譜子即可,七日後我再來。”

“今日也多謝先生。”

謝忘之把袁三娘送到院子門口,剛轉身,紅雲迎上來:“娘子,豐州來信了。”

“豐州?!”這還是頭回收到豐州來的信,謝忘之一驚,追問,“是天德軍城來的嗎?”

“您怎麽知道?”紅雲有點詫異,“是那兒來的,寄信的好像是……雁陽郡王。”

謝忘之愣了片刻,心底猛地湧起股欣喜,先前和袁三娘交談時略微的落寞一掃而空,她向著紅雲點點頭,轉頭急匆匆地往書房跑。

一進書房,果真在書桌上看到一封信。從豐州到長安,這封信一路顛沛流離,信封邊兒都有點發毛,好在封口的東西沒壞。信封邊上還壓了個小小的罐子,看不出是什麽。

“娘子,那是獺子油。”紅雲其實也沒見過,只會復述信使的話,“是旱獺子熬出的油,說是治燒傷、燙傷有奇效。”

“……我知道了。”謝忘之看著桌上的信和小罐子,心口一酸,萬千情緒湧上來,一時都不敢上前,生怕這也是一場夢,等她碰那封信,夢就醒了。

一別三個月,李齊慎的信終於送到,順帶來的就是能收信的地址,她終於能以書信為托,再度和他相逢。

謝忘之強壓下心裏湧動的東西,在書桌前坐下,執起開信封的小刀,忍著指尖微微的刺痛,一點點拆開信。

出乎意料,信封裏就一張浣花箋,薄得很。字也很少,清清淡淡幾行,筆走銀鉤自成風骨,末尾幾筆卻有些飄,像是信手急匆匆寫的,又像是大醉後提筆。

李齊慎只字未提那罐旱獺子油,也沒說自己在哪兒、過得如何、去豐州的路上辛苦不辛苦,他說的話簡直莫名其妙。大意是說以前聽聞北邊冷,過了四月還有桃花,現下在豐州這麽北邊,他尋遍了草原,卻沒有桃花可折,只好自己畫一枝,隨信相贈。

總共幾行字,就占了浣花箋的上半截,下半截是水墨的桃花,枝葉分明,花瓣宛然,簡直是栩栩如生。

謝忘之看著那枝遲來的桃花,盯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出聲。

“……笨死了。”她擦去眼尾微微的濡濕,“豐州可是大漠草場,哪裏來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