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終章(第3/4頁)

個中味道皆可留待日後幾十年細品,或甜或苦,終是無傷大雅。

紙片迅速地被浸透,字跡也很快消散。她淡看著它們被沖遠,站起身時有些失神,險些被地上的薄冰滑上一跤。

“太妃當心——”小祿子及時扶住她,笑說,“水渠邊不免結冰,最是容易摔了。其實太妃若有不願旁人看到的東西,倒不如燒了省事。”

她便也笑笑,隨口敷衍說:“也是。”

事實上她也想過燒了省事,轉念一想又覺還是這樣穩妥。畢竟給亡故的親人送東西都是用燒,萬一這些信不小心燒去了姐姐那邊,可就是給姐姐添堵了。

想這些時她自己也覺得可笑,她一個連神佛也敢罵上百八十遍的人,偏生又在這事上信得不行,生怕姐姐難過。

至此,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夏雲姒在先帝末七之日,去見了被圈禁已久的覃西王。

!這天她化了個分外妖嬈的妝,妖嬈得全不似守寡之人。宦官將覃西王押到她面前跪下,她翹著二郎腿噙笑打量了好半晌。

覃西王幾番掙紮,想沖上來對她動手,但都沒能掙開。

她直至欣賞夠了,才悠然開口:“先皇駕崩,新君繼位——天下是易主了,殿下算得奇準無比。”

“你這惡婦……”覃西王聲音顫抖不止,“我皇兄是明君,就因為你……”

她早想好了要打他這一巴掌,沒帶礙事的護甲,指甲倒修得很好,一掌抽下去,側頰上血痕紅得想被野獸撓過。

“你皇兄是明君,我姐姐就不是賢後了嗎!”她終於將這番藏了多年的話罵了出來,“就因為什麽天象之說,你讓她慘死宮中!”

“你還有臉說我夏家姐妹禍國殃民!”

“今日局面,皆是殿下您一手促成!”

有那麽一瞬裏,覃西王只道她瘋了。可她終又收住,目光再度落在他臉上,淡漠而戲謔:“你知道你哥哥的死狀有多慘麽?”

“你……”他瞳孔驟縮,憤慨之烈。

她起身,輕佻地捏起他的下巴:“你自己想想看吧——哀家只告訴你一句,那恐怕是你想都想不出的慘。”

然後,她邊轉身出了這方屋子。著人添了張椅子,安然在外落座。

覃西王也被人放開,透過木柵仍能看見她,無可控制地破口大罵。

足足兩個時辰,她就在那裏品著茶、吃著點心,聽著他罵。

這樣的罵真讓人覺得痛快。

十五年前,她也曾想這樣大罵。罵貴妃、罵昭妃、罵先帝,甚至想罵家中緘默不言的長輩們,但她最終忍了下來。

因為那時她知道,除了罵之外,她還能有更好的辦法作為報復。

而覃西王現下沒有報復的辦法了。

這罵聲落在她耳中,就像對她這些年的犒賞。

她直至他罵累了才起身離開,邊往外走,邊留了三句話。

第一句是:“哀家送殿下一句話,煩請殿下來世也記得,免得再糊塗一世——‘!聽天命者,反受其擾’。”

微頓,又說:“覃西王因先帝離世大為悲痛,於獄中割腕自盡。”

最後,她道:“小祿子,盛一杯他的血帶走,回去之後在冰窖裏妥善收著,哀家有用。”

小祿子應了聲諾,背後不遠處前後腳傳來的,便是覃西王低低的慘叫聲了。

這倒讓她一怔,亦有些心驚:“你知道?”

寧沅鎖著眉頭沒說話。

夏雲姒打量著他的神色:“你不高興?”

“……不。”寧沅搖頭嘆息。

但姨母的事,倒不難想通。

這麽多年來姨母都不喜歡父皇,甚至恨著父皇,那她進宮來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為母後討個公道,二便是為讓他好好長大成人。

這兩個原因放在上頭,他斷無道理開口要求姨母為父皇守寡。

他只是覺得:“我還是希望姨母留在宮裏。姨母前些年過得委屈,現下總該我盡孝了。”

“‘盡孝’?”夏雲姒品著這兩個字嘖聲,“這不急。這事……你們幾個日後都還有的是機會呢。”

寧沅鎖著眉看她。

“皺什麽眉!”夏雲姒瞪他,“你姨母我如今還不到二十八歲,又不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

“這我知道,我就是……”寧沅懊惱地撓頭,他就是覺得有點舍不得。

不過,罷了,姨母的那處府邸說到底離皇宮也不遠,日後也不是不能走動。

有兩日後,皇貴太妃車駕就出了宮。府中一切原也都已打理妥當,但鶯時她們不放心,幾個人約好一同來了,一道盯著底下的小丫頭們裏裏外外地收拾。

如此還是一直忙到傍晚才算徹底地歇下,夏雲姒躺了小兩刻,又起身,去了廂房。

正院的廂房仍是用作佳惠皇後的靈堂,她著小祿子將那杯覃西王的血取了來,往供桌上一放:“喏,姐姐你看,這是罪魁禍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