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侍疾(第2/2頁)

言畢她就向外退去,少女強忍委屈的模樣自比燕妃的咄咄逼人要惹人憐愛的多,於是她尚未退出殿門,就見皇帝擡手自己接過了藥碗,語中頗有慍意:“朕自己喝。”

退出寢殿,靜雙闔上殿門,回思了一下方才回來時掃見的皇次子的位置,轉身間“恰好”目光投去,含著淚意,盈盈欲滴。

寧汜一怔,便要開口。她卻不多停留,徑自向外行去。

略作踟躕,他提步跟上,唯恐讓禦前宮人瞧出什麽,腳下押著步子與她留了一段距離,看著就像要出去散一散心。

出了殿門,她又走了一段,似是到了無人之處才發覺他仍跟著,鎖著眉轉頭:“殿下跟著奴婢做什麽!”

頓了頓又道:“可是奴婢上回的話讓殿下記了仇……現下就來看奴婢的笑話了麽?”

“這什麽話!”寧汜心裏一慌,又有些局促,“我是……我是心疼你。”

少女咬住薄唇,一語不發。

“你想往上爬的心思,我也明白。誰想做人上人。”他嘆了口氣,“可父皇現在已然這樣了,你才……十四歲,當真要為他賠上一輩子麽。”

他邊說邊緊盯著她,不敢放過她一絲一毫的神情。

她神情一瞬間的松動令他欣喜,可下一刹,她就又恢復了那份堅定,擡起頭來:“奴婢豈能辜負九五之尊!”

“那……”寧汜上前半步,“那若……若父皇……沒了麽?”

她神情一震,直驚得退了半步。

訝異地看一看他,她又說:“那自是要以新君為尊。”

寧汜一瞬裏惱到極處。

他自知她口中的“新君”是指太子,心底卻有一股勁兒不服地翻湧起來,想告訴她那可未必。

這幾日裏,他是未能見到父皇一面,可太子不也沒見著?每每到清涼殿問安,太子都如他一般只能在外殿候著。

他不合父皇的意,太子也未必就比他強上多少。

沉下息,他問靜雙:“倘若我有志坐上那位子,你可願意與我……”

“殿下謹言慎行!”她疾言厲色地打斷他。

他一滯,她的神色又緩和下來,姣好的面容上帶著幾許悲色,一步步走向他。

他不由自主地窒息,她伸出手,將一塊玉佩遞給他。

那塊玉佩顯是男子才會用的樣式,寧汜怔怔擡頭:“什麽意思?”

“殿下不該這樣一次次亂奴婢的心智!”眼前的少女忽而淚水決堤。

“如今既然殿下不肯放過奴婢,就請殿下莫教奴婢失望!”她淚眼望著他,憤怒、委屈、堅決。

有那麽一刹,他覺得她的轉變來得太過突然。可配著這樣的淚水與口吻,偏又顯得恰到好處了。

他想她是咬牙逼著自己下定決心,決意不再委屈自己;就如他一樣,在長久的隱忍之後,決意不再屈居人下。

他要讓他的養母當上太後、要讓他的生母配享太廟。

在心弦起伏不定的跳動聲中,他接下了那塊玉佩。

面前一顰一笑都令人動心的美人兒抹了把眼淚,破泣為笑的模樣看得他心都亂了:“那殿下保重。”

寧汜點頭:“嗯。”

“旁的話……不便在此處說了,免得落人口舌。”靜雙又擦了把淚,“殿下如是得空,奴婢今晚在湖邊的桃樹林裏等殿下。”

“好……”寧汜已漸漸失了魂,恍惚了半晌才又問,“什麽時候?”

靜雙垂眸想想:“戌時四刻?”

寧汜一口答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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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四刻?”玉竹軒裏,夏雲姒撥著琵琶弦聽她稟話,聽到這句才止了音,“今天?”

靜雙頷首:“是。”

“你倒夠快的。”夏雲姒笑一聲,“本宮知道了,你且去歇著吧。到時你晚些去,免得那藥勁兒太猛,倒將你也誤了。”

“諾。”靜雙福身,便告了退。

因她出去而撞了一陣的珠簾剛安靜一陣,就又重新碰撞起來。夏雲姒再度擡眸,是寧沅正進屋:“姨母。”

“去向你父皇問安了?”夏雲姒問。

“是。”寧沅落座,一喟,“父皇還是沒見我。卻說……”他眉心深鎖起來,“卻說要我代為料理朝中事宜。”

夏雲姒眉心一跳:“你如何說?”

寧沅道:“我應下了。我想此前父皇雖以此做過試探,但此番是當真重病,有所不同。我上次推辭是忠於君父,此次再行推辭,未免顯得怯懦。”

夏雲姒的心下復又放松下來:“做得好。”

寧沅卻苦笑:“應是應了,但我心裏也是不安。萬一出了什麽疏漏,待得父皇病愈,恐怕……”

“不會。”夏雲姒平心靜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只放手去做就是。”

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父皇病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