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設局

書房裏,皇次子寧汜拉磨似的轉悠了大半天。

冷靜下來,他總覺得哪裏不對。

靜雙的轉變著實太快了,他們從前不過幾面之緣,算不得相熟,小時候他還因為與大哥不睦的關系欺負過她。

如今突然以身相許?

他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她生得實在太美,他一見她就失了魂,更招架不住她哭。

現下想想,他十之八九是著了她的道。她是舒貴妃的人,舒貴妃膝下有太子,自然與他和母妃不睦,靜雙這樣接近他不一定是想引出他的什麽錯處。

這般一想,他就覺得今晚不去見她為上。

可轉念,他又不甘心。

萬一她是當真的呢?

萬一她是當真的,他這般爽了約,她一定十分難過。更還有可能會看不起他,覺得他是個膽小怕事。

寧汜舉棋不定。

要不,問問母妃?

這念頭在他心底一冒,就被他壓下去了。

不行。

這麽多年來,母妃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讓他承繼大統。眼下又到了這樣的節骨眼上,她如何會讓他與舒貴妃身邊的人攪在一起?無論如何她都不會答應。

罷了。

不知有拉了多久的磨,寧汜終是腳下一定。

且先去見見,左不過就是把話挑明,跟靜雙說清楚。

若她是真心的,他日後必定好好待她;若她當真是在與舒貴妃一同設局,在他開誠布公間總不免要露些情緒上的破綻,他及時與她一拍兩散便是了。

寧汜這般想著,總算是籲了口氣。而後他靜下心來讀了會兒書、又用了晚膳。

到了約定的時辰,他提步向外走去。近前侍奉的宦官剛要跟上,被他揮手屏退:“我自己出去走走,你們不必跟著了。”

清涼殿裏,皇帝一語不發地喝著舒貴妃喂過來的藥,舌頭發著麻,倒讓他覺得藥不那麽苦了。

最後一口喝完,夏雲姒耐心地幫他擦了擦嘴角,溫言道:“皇上睡一會兒?”

他嘆息著搖頭:“不睡了。成日成日的睡,哪有那麽多覺。”

她便不再勸了,又說:“那臣妾尋本書來,念給皇上聽?”

他還是搖頭。沉默了會兒,問她:“寧沅如何了?”

她道:“都好,只是擔心皇上。皇上什麽時候精神好些,傳他來問問話?”

又一聲嘆息,他再度搖頭:“先不見了。”

幾日下來,宮中的一幹皇子公主他一個都沒見。心底一股莫名的恐懼使他懼於讓他們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寧可這樣避著。

而對寧沅,他又更多了幾分復雜的情緒。

一直以來,寧沅都是他最滿意的一個孩子,又是他與佳惠皇後所生,於公於私都有不一樣的情分。

但現下的這場病,讓他平添了些抑制不住的忌憚。

寧沅長大了,而他成了這個樣子。

若是寧沅看到他這樣,會不會……

他又不由自主地睃了眼夏雲姒。

近幾日他總著魔般地想,她心底究竟是覺得他這個夫君穩穩當當地在這裏更好,還是寧沅登基讓她更為期盼。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多疑,知道這般的疑神疑鬼不是明君所為,可這種心思不由得他控制。

她一時正走著神,視線落在護甲上,似乎沒察覺他的目光。

想了一想,他終是開了口:“阿姒。”

“嗯?”夏雲姒擡眸。

“有件事,朕想與你商量。”他道。

她頷首:“臣妾聽著。”

他便說:“朕想禪位給寧沅。”

他邊說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便見她猛地擡頭,滿目怒色:“皇上這是什麽意思!”

他神色淡淡:“朕這個樣子,也見不得朝臣,更說不準哪天就要去了,不如早些交給他。”

她慍色不減:“太醫都說若好好調養,或還有痊愈的機會,何來說不準哪天就要去了?”

皇帝:“太醫那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哄人的。”

“皇上何苦這樣胡思亂想!”她的聲音止不住地高了些,連禮數也不顧了。

他又沉了沉:“朕在與你說正事,你聽朕說。”

“這算什麽正事!”她不肯聽,貝齒一咬,氣息不穩起來,“臣妾知道皇上一貫心系國事,如今是不是因為有寧沅這儲君在,皇上覺得國事無虞了就什麽都不在意了?若是這樣皇上不如廢了太子,還能撐起一股心氣兒好好養病!”

說著還越來越氣,索性不再說了,瞪他一身,起身就走。

“阿姒!”他喊她,她也不停,可見是真氣。

他無奈地低頭苦笑,心底的愧悔又湧起來,一聲聲地跟他說,他不該疑她。

“樊應德。”他喚了聲,指指外頭,“快去,把貴妃勸回來,就說朕好好養病,再不提那些事了。”

樊應德躬身,趕忙追出去,卻是剛邁出寢殿,就見又一宦官走進了外殿大門,將正要走出去的舒貴妃擋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