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收買(第2/2頁)

她循循緩了一息:“牽連不到他身上,你我就是沒命了,您孫兒也永遠是他的門生。”

鄭太醫灰白的眉頭一舒,復又沉默下去。

京中讀書人吾不知曉夏國丈雖才高八鬥,收徒卻刻薄得很。門下學生但凡有兩分懶怠笨拙,便要被逐出門去。

他掂量了一番自家孫兒的本事……

勤是勤的,笨拙與否卻要看與誰相較——和尋常讀書人相比或許只好不差,然放到夏國丈門下,放眼望去全是高人,可就說不準了。

越是說不準,她這一句擔保就越價值萬金。

鄭太醫不由自主地一咬牙,剛搭回夏雲姒按上的手指也是一緊:“娘子胎像穩固,只消尋常調養著,必能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這四個現在猛地聽到,她心底還是會有一陣若有似無的刺痛。

夏雲姒挑眉淡笑:“有勞太醫了。”

鄭太醫的聲音愈發恭謹低沉:“娘子客氣。”

她便從榻桌下摸出一只信封遞給了他:“明日未時,讓您孫兒拿著這個去敲夏家的門。”

一樁大事自此便算辦妥,又過些時日,她漸漸在兩樣打算間拿定了主意。

就先徹底不提自己有孕了吧。

讓他在這孩子已然離去時才恍然驚覺他曾經來過,雖少了些感情的牽絆,驚異之下卻也更令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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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的暑氣來得遲些,待得端午過去、到了五月中旬,聖駕才啟程前往行宮避暑。

和貴姬近來害喜愈發厲害,夏雲姒倒一點反應都沒有,也不知是因在暗中用藥調養,還是這伴著毒性長大的孩子已愈發虛弱、不足以讓她有所反應了。

皇帝自是對這一切都無知無覺,在閑來無事的時候,常帶她去湖上泛舟,享受短暫的愜意。

湖上景致雖美,白日裏卻曬。夏雲姒便會瞧準輕舟劃過荷葉的時機折一片荷葉下來,而後悠悠躺倒,將荷葉蓋在臉上遮陽。

荷葉清香淺淡,有那麽短暫的彈指一瞬裏,她鬼使神差地在想不知肚子裏的孩子會不會喜歡這個味道。

下一瞬他伸手將荷葉拿開,她又銜著嬌笑擡眸瞪去:“好曬,還我!”

他笑一聲,依言將荷葉蓋回她臉上。而後隔著荷葉,她聽到些細微的動靜,不過片刻那荷葉又再度被揭開,她正要再瞪,他掖了顆蓮子到她嘴裏。

蓮子是剝了皮的,也取了心,吃來清甜可口。

她這才沒再發火,撐身坐起,看看他手裏正剝的下一個,又看看他嘴角的那一點點火泡:“蓮心去火的,皇上別扔,臣妾拿回去攢起來,熬粥給皇上吃!”

他倏然皺眉,擡頭費解地擡頭看了她兩眼:“虧你想得出來……”

人家拿蓮子熬粥都是專門把蓮子心剃了,沒聽說過專門拿蓮心熬粥的,那得多苦。

偏她還一本正經:“苦是苦點,可頂用呀!吃上一碗,明早嘴角那點泡便下去了!”

他這才想起自己嘴上還在上火的事,不禁欣慰於她還記得。

但蓮心熬粥……還是算了。

他將剛剝出來的兩枚蓮心放到她手心裏:“饒朕一命,粥免了。煮一杯水,朕喝,行不行?”

她美眸微翻,答應得十分勉強:“也行吧!”

說話間小舟繞過了湖上小島,島的另一邊有一涼亭,亭檐才剛入眼,悅耳的銀鈴聲已然傳來。

夏雲姒下意識地看去,隨著小舟緩緩轉過,女子倩影映入眼簾。

銀鈴在漢人女子身上是不多見的,不論是衣著還是首飾上都不常有。然亭中女子所著也並不是胡服,而是一身淡綠的清麗襦裙,只腕上有著銀鈴的手鐲與面上墜著金鈴的面紗乃是異域格調。

這樣的搭配應是格格不入,卻莫名被她穿出了一種渾然天成的味道。

妖嬈嫵媚的樂聲中,她翩然起舞,並非大肅宮中常見的樂舞、也不似覃西王先前備來的劍舞,動時多了三分別樣的活潑,靜時亦摻兩分不同尋常的婀娜。

隔得這樣遠,一時看不清是誰。

但宮中的外族女子不過三人,和貴姬身懷有孕不可能在此處起舞邀寵,想來不是如美人便是吉經娥了。

夏雲姒暗自忖度著,側首看看賀玄時,見他一時看得出神,便先他一步開口:“真好看,可惜看不清楚。皇上一會兒傳她去清涼殿好不好?臣妾想好好看看這舞。”

這話正中他的下懷,他局促一咳,拉回視線:“朕一會兒要看折子,要看舞你傳她去玉竹軒看。”

明明都看得癡了,又何必還要這般硬撐呢?

夏雲姒心下好笑,湊過去抱住他的胳膊:“自己看有什麽意思?要不臣妾等等,傍晚皇上沒事了,我們再一道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