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過年

夏雲姒美眸一翻:“只見過兩面罷了,投緣說不上,只是覺得她性子尚可,且也不似吉經娥一般,讓皇上寵到覺得臣妾都久不見聖顏!”

“你這醋壇子。”他捏她的臉,“她不懂事,朕罰也罰了,你還要不依不饒的?”

“哼。”夏雲姒撇嘴,“倒還成了臣妾不對……”說著作勢嘆息,“臣妾告退,去跟和姬說說話去!”

她說完就走,一點也沒欲拒還迎的意思。他倒沒多勸,卻在身後笑:“晚上宮宴,你乖乖在朕身邊待著!”

沒聽到回音兒,他笑意倒更濃了些,手裏執著本折子,邊笑邊搖頭,也不知看進去沒有。

禦前宮人們眼觀鼻鼻觀心地林立四周,每個人心裏都滿是玩味。

——前些日子吉經娥是得寵,看比之窈姬,到底還是差著遠了。皇上對吉經娥,說到底不過是見了番邦美人覺著新鮮,窈姬這般敢在聖駕前拈酸吃醋卻還讓皇上愈發歡喜的,哪裏是個尋常“新鮮人”比得了的呢?

看來吉經娥的盛寵自此便成了老黃歷。

還能不能翻盤,就看她日後的造化了。

.

夏雲姒離了紫宸殿,便徑直去了和姬的住處。和姬被安排在了前陣子剛平反的宋充華宮中居住,宋充華給她挑的留燕苑寬敞舒適,另還從自己身邊多撥了兩個宮人給她,免得她初來乍到的不適應。

不過和姬跟前侍奉的兩個婢子還是從洛斯帶來的舊人。雖是洛斯人,漢語說得卻也極好,比之和姬的字正腔圓差了一些,但比吉經娥那樣一聽就音調古怪的可強得多了。

二人笑容和暖地迎著夏雲姒進去,請她在堂屋裏等了一會兒,和姬便從臥房出來見了她。

兩人平禮相見,夏雲姒擡眸一瞧,便見和姬雖穿戴齊整、臉上的腫脹經藥膏敷過也已好了許多,但眼眶是明顯紅的。

“和姬妹妹這是剛哭過?”夏雲姒邊落座邊笑喟,“快別哭了,晚上還有宮宴呢。除夕是喜慶的大日子,妹妹紅著眼睛去不知要讓人傳出什麽。再說為了吉經娥那樣的人,也不值得。”

和姬黯淡地垂著首,聲音隱有哽咽:“今日還多謝窈姬姐姐出面解圍。”

“客氣了。吉經娥太沒規矩,我不出面也會有旁人看不過眼。”她說著淡淡一笑,“只是……從今日之事,可見她對你存怨已久,你早就不該讓她與你一道嫁過來。如今同在宮中,雖是皇上懲治了她,日後也不知還會不會有別的麻煩。”

和姬聽言擡起頭,眼中淚意又深了兩分,泫淚欲滴的樣子楚楚可憐。

她看一看夏雲姒,苦笑說:“窈姬姐姐也覺她是與我結怨已久?”

夏雲姒被問得一怔:“難道不是?”

和姬搖搖頭:“不是,她原是我最好的姐妹。”

夏雲姒面露愕色,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眼旁邊的鶯時,鶯時也是如出一轍的詫異。

和姬復又低下眼眸,輕聲道:“她家中雖是貴族,但身份不高,七八歲時被選進洛斯王宮做我的伴讀,我們從那時起便很要好。此番和親……按著我哥哥的意思,原是要她以隨駕侍婢的身份隨來,來日或在大肅朝中找個小官嫁了、或回到洛斯另行婚嫁,是我覺得那般總會拖上數年,難免耽誤了她。再者……我又想,嫁來大肅舉目無親,嬪妃的身份總好過宮婢,這才說服了我哥哥,讓她一並與我嫁過來,誰知……”

她不禁滿面悔恨,潸然淚下:“皇上不過寵了她幾次,她便像變了一個人,再不似從前一般了。更直言說從前不過畏懼我的身份,不得不萬事依著我,如今身在大肅後宮,讓我有本事便與她一較高下。”

和姬愈說愈是激動,最終泣不成聲:“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這些年我都沒有虧待過她!我沒有親姐妹,便拿她當親姐妹看,但凡好事沒有一件不想著她的!她如何能這樣對我!我不明白……”

一聲聲的“我不明白”,將背井離鄉的恐懼、舉目無親的淒愴與被摯友背叛的難以置信盡數包含其中。她喃喃地念了很多遍,聲音才一點點地弱了下去,又帶了輕顫,聽來無助之至。

夏雲姒唏噓嘆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每日都在發生,宮中只會更多。你所言若是真的,她大約從一開始就是嫉恨你的,只因你的身份放在那裏,她為了自己、為了家中的榮華富貴,不得不忍而不發。”

和姬拭著淚點點頭:“這我想明白了。”

“既想明白了,日後便也不必為此難過了。”夏雲姒輕哂,“這後宮的日子,你覺得它苦它便苦,你覺得它逍遙它便也逍遙。與其為這起子人傷心難過,還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過日子。以你的身份,只要不犯錯處、好生活著,皇上總歸不會虧待你。來日若再當個太妃,便也算是一是坐享榮華了,總比已被問了一次罪的吉經娥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