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葡萄(第2/2頁)

其中更還有兩張大概永遠也說不清楚的惡毒符咒,采菁最終都沒招供。

卻也是這兩頁符咒,讓皇上愈加疑她。

坐在下首的儀貴姬目光有些閃爍,端起茶盞借著抿茶稍作遮掩,再放下茶盞時已深色如舊:“胡妹妹的話不錯,只是皇上現下一心系在窈姬身上,旁人貿然去討聖駕歡心,怕是反要弄巧成拙。臣妾倒覺來日方長,聖恩也不急這一時,反是苓采女那邊……娘娘若能有個孩子養在膝下更為要緊。”

在座幾人不約而同地都一瞧她。

這是實在話。昭妃承寵幾年都沒能有身孕,皇長子與皇次子那邊皇上又不肯松口,采苓這一胎昭妃當真是看重的。

本來昭妃將一切都安排好了,想借著采苓除掉夏氏再保住采苓的胎,未成想竟突然殺出個順妃攪局,反惹得皇帝疑到昭妃頭上。

采苓遷去了順妃身邊,孩子眼瞧著也要歸了順妃。昭妃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一切算計全便宜順妃了。

儀貴姬口吻輕慢:“且不說苓采女若生個皇子該是多麽尊貴,就是得個公主,養在娘娘膝下總也比沒有強。皇上素來關心孩子,哪個宮有個孩子,皇上自會多去走動,娘娘困局到時便也迎刃而解了。”

“這話貴姬娘娘說得輕巧。”胡徽娥秀眉緊鎖,一味搖頭,“娘娘瞧瞧當下的局勢,也知皇上斷不會輕易將孩子交由昭妃娘娘撫養了。”

“哎,萬事無絕對麽。”儀貴姬淡泊抿笑,目光投向昭妃,“皇上當日將采苓遣去順妃處,是因覺得娘娘您犯了錯。可若目下順妃犯了錯呢?或許娘娘不僅能將孩子爭回來,還能洗脫從前的嫌隙也未可知。”

她這話說得胸有成竹,昭妃擡眸看她,她笑顏不改,清清淡淡地靜等昭妃發問。

.

之後的十幾日,整個玉竹軒都炙手可熱。

這十幾日裏皇帝都未再召幸過嬪妃,雖明面上說的是政務繁忙,個中細由夏雲姒卻清楚。

——那日坐在城樓上,她以退為進,說出的雖是不求他專寵,卻也表露出了想得一心人真心相待的意思。他現下又在興頭上,自會肯事事順著她,讓她滿意。

夏雲姒並未因為他不召幸嬪妃就忙於投懷送抱,卻也沒有太過拿喬。他到底是萬人之上的帝王,耐心是有限的,張弛有度的欲拒還迎能讓他神魂顛倒,吊倒了胃口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炎夏午後,她去清涼殿時他恰正小睡,她壓音問了樊應德他起床的時辰,樊應德道說也快了,最多再過一刻便要起來看折子。

夏雲姒就端起桌上的琉璃小碗,躡手躡腳地摸到床邊。

琉璃小碗裏盛著碎冰,碎冰裏鎮著葡萄。她坐到榻邊,仔仔細細地將薄皮剝凈,遂送到他嘴邊。

輕輕一碰,涼意在唇上綻開。賀玄時蹙了下眉,轉而品到些許清甜。他眼皮微擡,她的笑靨就映入眼簾,令他一下子清醒了。

他含著笑張口將她拈著的葡萄吃掉,翻了個身,伸手一把將她擁進懷裏:“膽子越來越大,看朕睡著也敢來搗亂。”

話是責備,卻全然不是責備的語氣。夏雲姒側倚進他懷中,笑容溫柔:“臣妾問了樊公公,樊公公說皇上快起了,臣妾才敢來的!”

他在她額上輕輕一啜:“可是有事?”

“沒事。”她搖搖頭,口吻越發溫軟,“臣妾自己在玉竹軒待得沒趣兒,就尋過來了。”

這是她近來常會有的說辭——有時是說“自己待著沒趣兒”,有時又是有些雞毛蒜皮的小趣事急急拿來與他分享。

這樣的做法,自是為從細枝末節處讓他覺得她時時想著他,愛意無限,柔情似水。

若這一切都是真的,應是甜蜜得很,她應該也會覺得甜蜜得很。

可當下她當然感覺不到。

她會這樣做,不過是回憶著姐姐與他的過往,照貓畫虎地在學陷在愛意裏的女孩子什麽樣。

所幸她學得還不錯,雖不足以騙過自己,卻足以騙過他。

他伸手往床邊小幾上一探,從琉璃碗中又摸出顆葡萄,同樣細心地剝了皮,反手喂進她口中。

檀口輕啟,她將碧盈盈的葡萄吃進口中。酸甜從清涼裏綻開,迅速遍布滿口。

但往下一咬,不甚咬破了葡萄籽,頓覺又苦又澀,比方才的甜美要真實得多。

她將這顆葡萄囫圇吞下去,眼簾低低垂著,手指輕佻地絞著他的領口:“皇上多躺一會兒,陪臣妾說會兒話再去看折子,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