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采苓(第2/3頁)

她實則並不想將采苓請去朝露軒,只是相較於讓含玉過來,還不如讓采苓過去。

朝露軒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地方,采苓一旦出了什麽意外,也還有許多張嘴可以幫她說話,但換到昭妃的地盤上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含玉也即刻接口道:“是,奴婢平日要在宣儀娘子跟前侍奉,也不好離開太久,淑女娘子倒奴婢房裏坐坐卻是方便的。娘子剛賞了奴婢些新得的茉莉花茶,娘子可過來嘗嘗。”

采苓似乎有些失神,一時怔怔,繼而低頭囁嚅:“你福氣真好。”

屋裏靜了一刹,幾位方才笑容滿面的嬪妃都僵了一瞬神情。

接著儀貴姬最先反應過來:“瞧你這話說的,若論福氣,誰能比你更好?”

采苓也旋即回過神,面色一白,望向昭妃滿目慌張:“娘娘……”

“說了這半晌話,你也累了。”昭妃仍自笑著,只口吻變得淡淡的。她拍一拍采苓的手,又說:“我們不擾你了,你好好歇著吧。”

說罷她便睨了眼眾人,在座嬪妃無不會意,起身向她一福,又向采苓道了別,就告了退。

夏雲姒與含玉默不作聲地一路往外走,直至坐上暖轎又行出一段,估摸著周圍沒有外人了,夏雲姒才說:“采苓若來找你,你帶著她到我房裏坐。”

“娘子?”含玉訝然,黛眉皺起,“奴婢雖與她是舊識,可她到底是昭妃娘娘的人。萬一有什麽不好的打算,惹到奴婢身上奴婢自己扛著就是了,若到您房裏……”

“她若在你屋裏出了事,就能跟我沒關系了麽?”夏雲姒無聲一喟,“還不如我大大方方地招待她,一旦真有點什麽,皇上信我總比信她多些。”

也不僅是信她多些,更要緊的是皇帝在意她總比在意苓淑女多些。

宮裏各種各樣說不清是非的是,結果如何無非是看皇帝在意誰。

譬如胡氏,一朝觸怒聖顏就從才人降為了徽娥,到現在綠頭牌都還被撤著;再譬如周妙,雖然鉤吻案落到她頭上原也匪夷所思,但皇帝肯在解了她禁足後晉位安撫,也是她的本事。

采苓也是同樣的道理。

假使她在朝露軒中不清不楚地失了孩子,夏雲姒有底氣相信皇帝斷不會信她在害人,但換做含玉,即便皇帝同樣不信,說不準也會用賜她一死來安慰采苓。

宮裏的事其實就這麽一點道理,千般規矩萬般情由都不敵那一個人的心思來得要緊。

看懂了,遇事時自就知道如何處置得宜了。

夏雲姒一時沉吟未言,再回神時,發現含玉正定定地看著她。

“怎麽了?”她問。

含玉垂下頭:“娘子恕奴婢直言……”頓了頓聲,“娘子將奴婢帶回慶玉宮的時候,奴婢只覺得娘子心思深得很。”

夏雲姒挑眉輕笑:“很敢說,倒也沒說錯。”

“在娘子身邊待得久了,卻覺得娘子待人是真好。”含玉又道。

這種好與貴妃從前待她的那種好是不一樣的。貴妃會做足場面工夫,明面裏賞賜不斷、噓寒問暖,越在有外人的時候,越會顯出對她的體恤關照。

但夏雲姒不是如此。她到朝露軒後,夏雲姒最初的一道吩咐就是她日後的三膳菜肴都直接從她桌上分下去,換言之,夏雲姒吃什麽她吃什麽。

可這是私下裏的安排,不是做給外人看的。甚至為了避免惹出規矩上的麻煩,還必須瞞著外人才好。

夏雲姒聽著這話,笑容卻變得有些迷離。

她緩緩地倚向靠背,想到很多年前姐姐沖她發脾氣。

那時她性子野,姐姐就給她尋了個小廝,叫明義,比她略大兩歲,可以陪著她一起野,又可以護著她一些。

明義對她很好,她卻對明義很糟糕,連一句好話都不肯說。

後來讓姐姐知道了,姐姐就罵了她。

但最後,姐姐的口氣軟了下來:“阿姒,我知道從前你受了委屈,但你不能不分好賴啊。欺負你的人你自可以反手欺負回去,可待你好的人、還有並未招惹你的人,你要好好待他們。唯有這樣,這個世界才會好好待你。”

這麽多年過去,明義都離開夏府另謀生路去了,她終於盡力學會了後一條。

姐姐自己卻沒能做到前一條。

——“欺負你的人你自可以反手欺負回去”,姐姐從未做到過。

她現在多想也教給姐姐,欺負你的人你一定要反手欺負回去,唯有這樣,這個世界才都不敢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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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幾日,苓淑女仍是闔宮矚目,昭妃在錦華宮中給她挑了一處極好的住處,太後與各位太妃都賞賜不斷,皇帝也在得閑時去見了她,她一時之間頗有了寵妃的模樣。

二月初十,又是宮人們領月俸的日子,含玉知道宮人們都各有事情在忙,唯獨她分不著什麽活來做,就早早地討了這差事,將朝露軒上下的月俸一並領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