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家村(六)

年後不過兩月,金陵明昭書院的考核就開始了,在學子們忙著沖鋒陷陣博取一個好前程的時候,遠在渭水府月家村的月家人也是坐立難安。

月當家連著幾日都沒出去收豬了,連著余氏原本好生生的也被他感染了一般,不是擡手朝外頭看,就是做事心神不寧的,讓月余華都不敢在蹦跶了,邁著小短腿還是離了這讓他不敢開口的地兒,還是屁顛顛的去後山坡找那個愛欺負他的嬌花姐姐去了。

月家房門後頭,一個小山坡上長滿了野草,雪白的大兔子不時在草叢中穿梭,山坡中間,月橋背著簍子,素手拈著草屑,風一過,吹起她一側衣擺發絲,露出修長雪白的脖頸,黑發裏紅唇殷紅,側著半臉,嘴一彎,像是知道來人在後頭似的:“怎麽,不待在家裏當三歲孩子了?”

身後的人懦懦了半晌,才拖著尾音撒嬌:“姐。”

月橋挑了挑眉,半側過身。果然跟她想的一樣,月余華每逢心虛或者做錯事就是這般,嘟著嘴,小手指一摳一摳的,要上前不上前的抓著自己的衣擺,在她跟前裝弱。

“過來吧。”月橋招了招手,月三爺就跟得了指令一般,一下就撲了過去,諂媚的扯著姐姐的袖子晃來晃去,就差拿條尾巴在身後搖了。

月橋的笑容一凝,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月余華,又指了指自己的袖子上那一坨清晰可見的黑:“月余華!你是討打是不是?”

這到底什麽破弟弟啊,明明她潔身自好,最是收拾得幹凈妥當,偏偏由她一手帶大的親弟是個泥猴子,怎麽教都教不會,她記得前幾日還教訓過他呢,怎麽老是不長記性呢?

月余華一下跳得老遠,邊跑還記得護住自己的頭。

月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從袖裏抽出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繡帕,輕輕擦拭了袖子上的黑色汙漬,見袖子上還留著一摸印後,無奈的嘆了聲兒氣,余光在月余華停住的地方頓住:“月余華,這些日子你把皮給我繃緊了,別以為有爹娘在我就不揍你了。”

因為二哥考核的事兒,如今鎮上的月家豬肉鋪都是月老大一人在伺弄,月當家夫妻倆擔憂兒子的前程,攤子自然無心打理,隨著考核的臨近,夫妻兩個更是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坐立難安,別說月余華,就是月橋在家裏頭都小心著沒敢多吭聲。

月余華忍到現在才溜出門也算難得了。

“姐。”月余華故技重施,又是一陣發顫的尾音,還跟他嬌花姐姐告狀:“娘都不搭理我了,小華都好幾日沒嘗過肉味兒了。”

往前的時候,余氏只要聽到小兒子想吃,那是二話沒說就殺雞宰鴨的,對他嬌慣得很,這都連著兩日喊著要吃肉,余氏都沒那個心在他身上,讓他忍忍。

月余華實在是忍不住了,這不,明知道嬌花姐姐比他娘親難說話得多,依然勇往直前跑這門口試試來了。

月橋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在月余華都覺得要再努努力的時候竟然同意了下來:“那晚上燉雞湯來喝吧。”

“真的嗎?”嬌花姐姐答應得太快,月余華反而有些驚訝了。

“你不喝嗎?”月橋眨巴著眼睛,故作詫異的回道:“既然你不喝,那就算……”

月余華沒回答,再次撲了過來,一把抱著姐姐大腿嚎著:“喝喝喝,小華要喝的。”

月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牽著他的手往下坡下走:“那走吧,天色不短了。”

月家村裏,除了月橋家,不遠的月淮家裏,也是擔憂不已,如此過了幾日,在兩家人都焦急等待的時候,江南那邊來信了。

月余煦和月淮二人同時過了金陵明昭書院的考核,不日即將啟程前往金陵,特意寫信來就是讓兩家人不必擔心。

此消息一出,整個月家村都震驚了。

金陵明昭書院,大都官學,由禮部執掌,專為大都培育吸納人才,裏邊更是容納著無數大家、文士,裏邊的先生,隨便一個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

月余煦二人原本能進江南景江書院就已讓不少人震驚了,景江書院雖比不得明昭書院,但也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官學,裏邊的先生們也是江南鼎鼎有名的人物,自古以來,江南文風盛行,學子更是受風氣影響,十分善變詭異,可以說從景江書院出來的學子,已屬江南學子裏的人中龍鳳。

在入了景江書院後,此二人更是一步登天,考取到了明昭書院的名額,在這渭水府裏,實在是難得。從消息傳出後,月家村不時有人上門拜訪,月橋家更是婉拒了許多想上門結親的人家,在眼瞅著月余煦這個香餑餑吃不到後,還有人打起了月老大的主意。

雖說月老大比不上月老二有前程,但長得高大英朗,還讀過幾年書,雖然現在守著一個豬肉鋪打理,但等月老二出息後,還能不搭把手讓自家哥哥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