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家村(五)

“春姨。”饒是心裏淡定的月橋,也被她橫看豎看的打量弄得雙頰泛紅,余光不停往余氏那邊撇,粉唇微啟,正要說點什麽,卻被臉上的觸感一下驚得後退幾步。

摸了小姑娘臉的余春似乎還在感受著手指間的水嫩,還砸吧了兩下嘴:“果然是小姑娘,這細皮嫩肉的,三姐,咱們當姑娘的時候怕還趕不上我小侄女兒一半吧?”她頗為遺憾:“可惜,小侄女已經定親了,否則……”否則她還真想搶回去給兒子備著,哪怕不做兒媳這樣的姑娘讓她日日對著也養眼得很。

再則,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不是?

余氏擺擺手,沒好氣的回她:“你可得了吧,我家的閨女怎的也不會便宜了你不是?”

她可不想以後見自家閨女還望穿秋水似的,跟妹妹一樣,多少年才能見上一回,讓她娘日日擔憂她獨自在異鄉過得不知可好?

何況,這表姐表弟的,血脈也太近乎了些,她可不興這套。

等輪到月小弟時,他像兔子般一下溜到了嬌花姐姐背後,白胖胖的圓腦袋探了出來,警惕的看著余春,生怕她會逮著他揉捏,還口齒不清的開口壯膽:“你別過來啊,我爹說過,男人的臉不能亂摸的,摸了要負責的。”

余春先是一呆,隨後抱著肚子狂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掉下來了,還不忘打趣余氏:“三姐,你們家平日裏是怎麽教孩子的,咋一個兩個的都這般有趣。”

余春的相公,姓莊的中年男子尷尬的扶起了她,還不忘說了她兩句:“看看你,把侄兒侄女都嚇成啥模樣了。”

莊遠覺得他當初估摸著是娶了個假婆娘才對,他最初見余春時,正是一眼就看上了她婉約如水一般的性子,聲音樣貌又溫柔,娶回去之後才發現,這個妻子根本就不像表面那般溫柔好說話,性子倔得很,還時常見到長得好看些的人就邁不開腳步,說上些胡話。

余春就著他的手站起來,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嗔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莊遠嘴角抽了兩下不說話了。

是啊,怎麽不是,余春可是連小娃都能玩哭的。只是這話莊遠可不敢在她面前揭短,否則惹她不悅了,受苦的還是他。

這世道,生而為男咋這般命苦呢?

與此同時,與莊遠一般感嘆的還有遠在江南景江書院的月老二月余煦。月余煦不像月淮一般,心裏有抹朱砂痣,到了書院年假就坐不穩了,非得急吼吼的回去見上一見才安心。

讓他說,月淮那純粹是想多了。

就算她妹妹美得跟仙女似的,但她安安分分的待在村裏頭,平日裏連鎮上都懶得去,哪怕有人惦記著,看在他們兩個秀才公的身份上也會顧忌幾分的,何況,他那妹妹又不是真是水做的女子,只是面兒上跟江南的姑娘一般,溫婉無害擺了,實際上那心眼可多,可狠了,要不是這是自個親妹,依著月淮跟他的關系,他能眼睜睜見自己從小一塊長大的親朋知己跟兔子一般一步步走近那籠中?

月余煦捧著書有些心神不寧的,從他窗前路過的學子裏有人在檐邊敲了兩下,等月余煦擡頭,那學子手裏正拿著一支花在鼻尖清嗅,還對著月余煦笑得風流瀟灑:“月公子,如此大好天氣你居然還能靜下心讀書,在下佩服,不如趁著這皎皎白晝,一起去城郊踏踏青,見見那江南獨有的傲骨寒梅呢?”

月余煦擡頭看了眼天氣,見遙遠的天邊烏雲攏聚,似乎是有下雨的征兆,笑得頗有些無奈的指了指上頭:“這麽明顯的氣候陳公子居然視而不見,在下也佩服。”

陳銳頭都沒回,只淡淡的擺了擺手:“烏雲遠在它處,想必離咱們這裏十分遙遠呢,月兄,大家同在一屋檐下,理應相互照應才是。”

相互照應這詞月余煦認,但同個屋檐下,他視線仿佛透過墻頭看向了隔壁,分明是同在臨近的兩個屋檐下才對。

頭頂上烏雲堆積,隱約能見到有閃電在雲層裏穿梭,白晝一般的天兒一下暗淡了下來,從四面八方吹來的風吹起了一池衣擺。

當他們避在了涼亭裏時,零星的小雨不過幾息就轉成了磅礴大雨,聽著外頭淅淅瀝瀝的,月余煦也不知道當時為何會跟著陳銳等人一起出門,來這城郊尋摸踏青,見見甚傲骨寒梅,他當時應是腦子發熱了吧?

他攏緊了披風,正要跟他們商量商量對策,就見陳銳從他帶來的籃子裏拿出了一套茶具一一擺在了涼亭裏的石台上,還招呼月余煦把帶來的筆墨紙硯拿出來,他們要在涼亭裏聽雨、煮茶、抒情、做詩。

月余煦擡頭望天,大雨裏寒風透了進來,似乎吹進了披風裏,讓人無端發顫,最是讓他不解是,仿佛這裏除了他在意自身的冷暖外,其他人都燦爛著一副躍躍欲試的姿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