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完結前篇

公西耀對上一世之事自然一無所知,一行人離開大靖京都,與車隊北上,以後除非兩國相交,互送節禮,再難有機會踏入靖地半步了。

他靠在繡番蓮的藏色軟枕上,闔上眼簾。

想起寧莞,又想起水風嵐,念起陽嘉女帝,最後斜斜睨向侍女取出的一段絨毯。

現在的北地,應該寒風瑟瑟,等回去就該是冰天雪地的好風光了。

……

裴中鈺回城去往正安書院,寧莞從煙熏火熱的後廚出來,一身的味兒。

她到蘭室簡單清洗,擡起袖子,輕拍了拍,笑說道:“北岐的人走了?”

裴中鈺頷首,這便牽了她的手一道往外去,目光一轉,稍有思量。

待上了馬車,他才將公西耀說的話大概復述了一遍,未曾隱瞞。

寧莞訝然,這麽說來,公西耀原是記得以往的事情?

她蹙了蹙眉,但每回總要來點兒意外,又隱約習慣了。

用帕子擦去杯盞邊的水漬,看向裴中鈺,含笑道:“說起這個,是有話想問我?”

裴中鈺搖搖頭,“我都知道了。”

寧莞舒眉一笑,這穿來穿去的,與他二人而言,確也算不得什麽秘密了。

兩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又閑話趣事,待馬車穩穩停在合淓齋前,才一起下去買些糕點。

將合淓齋新出來的各類糕點都打包了一小份兒,夫妻倆準備打道回府,身穿古香緞裳的衛蒔一進來,便正正和兩人打了個照面。

寧莞許久沒見她,粗粗算來距上回在十四巷已經過去好幾十年了,早把人拋到了腦後。

恍一見到,只看了一眼,也沒什麽感覺,徑直與裴中鈺出了門去。

衛蒔愣了一下,見那二人離開,用力掐了掐指尖,才收回心神來。

侍女扇兒小心覷了她一眼,小聲道:“小姐?咱們買了東西就回去吧。”

說到回去,衛蒔眼中冷下一寸,想起宋家一窩子的煩心事兒,心裏就止不住地直慪悶氣,甚至堵得喉嚨口都幹澀得慌。

滿打滿算,她與宋文期成親也不過才幾月,但這些日子卻沒少受窩囊氣。

宋家小門小戶,一介白身,卻娶了國公嫡女,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以另一種方式光耀門楣了。

因得如此隔三差五就來些窮親戚看熱鬧,說是拜訪,實則沒規沒矩的,把她當猴子看呢,指來畫去,動手動腳的,壞了她好些東西。

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真是壓得頭都疼了。

一想到又要回宋家那又窄又亂的小屋子,又要再聽宋老太的絮叨,她就忍不住煩悶。

若不是父親擺臉色,母親攆她回來,她是恨不得就在娘家國公府裏紮根兒了才好。

衛蒔垮了臉,一邊的扇兒暗裏嘆氣,這日子也真是一地雞毛。

可怪得了誰,還不是她家小姐自己選的路。

好好的正經高門夫人不做,非要下嫁去,你說這嫁的遠也就罷了,偏偏就在京裏這不大不小的一方地,一塊磚頭拍下去,能砸到好幾個公門侯爵。

難過的日子才剛開始呢。

待以後那些閨中姐妹個個錦繡榮華,高高在上,她每見一個都得畢恭畢敬,彎腰屈膝。

那等天地相隔的落差,才是真正戳心肝兒的時候呢。

扇兒一陣苦笑,攤上這麽伺候的主子,她這以後也是好過不了了。

……

無論是公西耀的離開,還是衛蒔的苦惱難耐,都與寧莞再無相幹了。

她每日去去書院或到相輝樓,早出晚歸,看看天象,雖繁忙不歇,倒也充實。

正安酒樓開張在兩個月後,如今天下倒也不說看不起商人,但將慣以清高自矜,揮筆弄墨的書院和蒸煮煎炸,酒菜歡愉的酒樓湊在一起,也算是開了這頭一份兒例了。

鞭炮聲聲裏圍了不少人,看笑話的有,看熱鬧的有,還有幾個身穿青衫長袍的老秀才,湊在一處吹胡子瞪眼兒,指指點點,口中數落著,個個皺著臉,頗有幾分痛心疾首之意。

丟人啊,這正安書院真丟他們讀書人的臉。

正長籲短嘆,車聲轔轔,從馬車上下來的老人鬢發斑白,著錦衣厚靴,面上含笑,不是當朝太師是哪個?

眼看著人大步進去,老秀才們瞬間住了聲兒,幾人面面相覷,太師是三朝老臣,在民間聲望極高,這天下讀書人就沒有不欽佩他的。

人都笑著往裏去,他們還在外頭指點著說些閑話,倒顯得面上不好看了。

有了郁太師第一個帶頭,來湊熱鬧看笑話的也都有些意動,再聞到那一陣陣兒飄出來的味道,竟忍不住多嗅了幾口。實在勾得肚子裏饞蟲湧動,三兩結伴地陸陸續續往裏走。

京都城裏最不缺就是有權有錢的,吃一頓飯而已,與他們而言也就幾個子兒的事情。

都到門口了,去試試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