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寧莞白日忙得丟不了手,晚上總睡得沉,一覺舒舒服服及至天亮。

悶了幾天的蕓枝又如往常一樣,早起來送衣裳。

裴中鈺拉開門,她幹巴巴地叫了一聲姑爺,稍顯躊躇。

寧莞將七葉從它的小窩裏抱出來,笑看她一眼,雖心知肚明,但誰也沒再提那日在祠堂之事。

裴中鈺自遞了折子,便再沒去早朝,兩人收拾妥當,在屋裏用了早飯,同行出門。

他習慣性地摸摸她的頭,才騎馬轉去回風館,交接昨日來的北岐使者。

寧莞抿唇,站在門前屋檐下,眉眼帶笑。

捧著粗瓷碗出來的朱阿婆,兩渾濁的眼珠子一看見她,立時打了個哆嗦,忙忙又鉆進了屋裏去。

自打上回郊外地動之後,這老人家是真被嚇著了,每每遇見,後脊發涼,自退避三舍,丁點兒不敢再往跟前湊。

寧莞只作沒看見她,這朱阿婆,你越理她越是來勁兒的。

她斂裙上了馬車,先去了趟正安書院,給郁蘭莘昨日特意新招進來的夫子做了安排,這才去晏家找到晏呈垣說話。

晏四少還是老樣子,一副笑嘻嘻地恭賀她新婚,“我近日去了趟盛州,不想一回來,就聽說寧姐姐你大喜,真是好不趕巧,這匆匆忙忙的,連個禮都還沒來得及準備。”

寧莞被他那一身又鮮又亮的衣裳晃得眼睛疼,往碧色茶湯裏看了看,才笑道:“哪什麽新婚?我早成了親,現在要你多累送什麽禮?今日突上門來是有正事與你細說的。”

晏四少勉強正經了一下,道:“你說。”

兩人本就相熟,素日也常有相交,寧莞知他脾性,也不來拐彎抹角的做派,當下話裏攤開直言。

末了,又說道:“當然,請了護衛,月錢定是不會少的,只是萬一有什麽事,還得叫悅來館格外再多照看兩分。”

晏呈垣還以為是什麽大事,聽了一席話,略顯秀氣的臉上映出笑來,滿口應下,“這有什麽好說道的,幾句話的事情,你只管放心。”

這裏如意料中的順利,說定之後,寧莞便告辭離開,又轉向京裏悅來館所在的長賢街,一心尋找合適的鋪子。

悅來館名頭大,位置自然也極好,位於長街正中。

不近頭,不近尾,左邊是一家當鋪,右邊以瓷器店相鄰,而對面則是一處糧莊。

寧莞轉了一圈,大概對這條街有了個了解,叫人四下問詢。

正巧米鋪子旁邊的二層茶坊急著要脫手,道是這地方風水不好,每任做生意的都討不到利處,陰差陽錯到如今茶坊掌櫃的手裏頭,他這已經做了半年的虧本買賣了。

寧莞對此言一笑置之,當場就敲定了地方。

京都的地兒,寸土寸金,長賢街和邊角處的十四巷可不一樣,這裏位處西城區,最是富裕。

也幸得這些日子以來,保榮堂的烏木霜獲利大,要不然寧莞還真拿舍不得拿這麽多銀錢直接盤下來。

茶坊掌櫃的也利索,當天下午就幹幹脆脆地摁了契書,到官府過了明路,將東西收拾一空,關門離去。

寧莞又找了工人說定翻修事宜,才回到正安書院。

書院裏認字兒的認字兒,學配方的學配方,試味道的試味道,各有事兒忙,倒也勉強像樣。

暫時清閑,寧莞就在蘭室翻看一百余學子的名冊,中間何夫子又請她去後廚試試味道,她合上書,一起跟著去,後半天又在廚房裏待了不少時候。

……

自幾日前一場雨後,似轉眼就入了秋,驟然褪去了燥熱。

北岐使者根本厚不下臉在大靖久留,呈上了禮,忙不叠的就告辭離開。

公西耀對此全然是無所謂的,比起待在回風館,早點兒回北岐也是舒服。

如今的北岐皇帝是他十五歲的侄女,他母親陽嘉女帝一直想要個女兒來繼承皇位,可惜天生沒有女兒緣,膝下三個孩子全都是男兒,這一心估量就直接落到了孫女兒頭上。

但他母親一貫最心疼他,給他留的東西也不少,回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公西耀支著長腿,懶散地坐在馬車裏,隊伍出了城,他往外瞟了幾眼。

裴中鈺坐在馬上,察覺到他的視線,拽了拽手中韁繩,紅棕色的駿馬隨即放慢速度。

秋風裏衣袂簌簌,端的是風儀清越。

比之往日散了些許冷漠沉抑,眉宇間多添了兩分冷冷淡淡的人氣兒。

聽說最近京裏人在吹什麽庭前玉樹,月上清輝呢。

公西耀嗤之以鼻,目光幽幽掠過,打量半晌又心裏冷笑,這老妖婆還真不委屈自己,盡往好了的挑。

裴中鈺聲音淡淡,“有事?”

公西耀一挑眉,似笑非笑,眼中藏了暗鋒,“今日心情好,告訴你一個秘密。”

對於公西耀,裴中鈺不大熟悉,上輩子也不過幾面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