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此事塵埃落定,寧莞便將大半心神都放在了正安書院上。

在占蔔星象一途有天賦的人尚還沒找到,這個也急不來,她也就暫且放在一邊。

這日是正安書院正式開始的第一天,寧莞早早就去了,郁蘭莘剛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一看見她就想起這兩日京裏的熱鬧,忍不住嘖了一聲,環了環肩,“怎麽你一個人呐?”

“北岐來人,太子殿下硬拉他處理事兒去了。”寧莞回了一句,問道:“何夫子在什麽地方?”

郁蘭莘往柳樹邊的一排學舍指了指,“在那邊,不是要教認字嗎?鐘聲早響了,現在這個時辰,已經開始了。”

寧莞:“那你怎麽在這兒?”她記得郁蘭莘不是也領了十人來著。

郁蘭莘綰好自己的鞭子,挑眉道:“我這不是忙嘛,辰時就要帶著早課,轉不大開,就叫滿袖先去看著人了,反正就教人認幾個字兒,她好歹也是跟著我學過的。”

滿袖是她的侍女,太師府的頭等丫鬟,算起來可沒少替她抄書。

寧莞一想,說道:“這樣看,還是得多招些夫子進來。”

郁蘭莘深以為然,自攬了任務道:“這事兒交給我來辦,保準兒下午就能找到合適的。”

郁大小姐對正安書院有極大的熱情,要說起來,從小到大,她可最是討厭夫子的,每每叫她背書,罰她抄書,她還沒辦法整回去,此之種種可謂是叫人切齒。

但……現如今自己當夫子,這感覺就大不一樣了。

總歸很不錯就是了。

郁蘭莘擡擡下巴,叫手下人出了書院。

她自願去,寧莞樂見其成,去找了何夫子。

何夫子在教人認字,用著白在板子上寫了又方又正的“天地”二字。

屋裏十人分坐兩列,桌前各擺了一塊濕帕子,一塊板子和一木盒子白,各人面上新奇,洋著喜色與驚嘆,卻也端端正正坐著,目光灼灼地望著前方。

讀書是個奢侈事兒,父母多看重以後摔盆送終光宗耀祖的男兒,讓她們進書院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若非束脩全免,即便是報了名,家裏人也承不起那個負擔,不肯叫她們費這個時間的。

如今連筆墨紙硯都省去了,如何能不叫人歡喜。

寧莞只看了一會兒,就叫薛夫子暫代了何夫子,然後與何夫子一道去了飯堂後廚,琢磨菜譜。

寧莞在這方面想了很多,但她確實廚藝不通,只能張著嘴,憑印象說些建議。

何夫子不愧是前朝禦廚的後人,寧莞沒提個什麽,她很快便能摸索出需要的配菜與調料。

她們這一整日都待在後廚,灶裏的火就沒歇過。

做廢了的菜不少,或有些鹹,或有些淡的,便想著放在飯堂台案前,免費給人供取食用,也算是給一個月後何夫子的廚藝班提前打個“廣告”。

這些菜在寧莞與何夫子看來算不得極佳,但勝在新奇,倒抵了味道口感上的一兩分瑕疵。

正是酉時二刻,塔樓上敲響了鐘聲,學舍裏諸人收拾好板子白,依次洗凈了手,結伴往飯堂去。

陳三月一身淺灰色的粗布裙,手中拎著一個小步袋,裏頭是一塊巴掌大的玉米餅,她走得有些快,想著去打些免費湯水。

飯堂的東西她是吃不起的,陳家窮,她上面有兩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爹娘疼兒子,哪裏管他們四姐妹的死活。

本這書院她也是來不成的,縱然不需束脩,爹娘也舍不得家裏少個能幹活兒的人。

還是兩個姐姐去求了村長做說客,她才能有這個機會。

她就想學點兒東西,學個手藝,能找到活兒掙到錢,能養得活自己養得活兩個姐姐和妹妹,不叫那狠心的爹娘把她們往死裏磋磨。

陳三月用木碗打了湯,找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等著同村的陳阿秀。

陳阿秀飛快跑過來,擱了一個翡翠色的菜碟子放在她面前。

裏頭裝的炒雞蛋,卻不知那紅色的是什麽,相配著色澤鮮艷。看起來很是可口。

陳三月瞪大了眼,“你從哪兒弄來的,亂花銅板,小心你娘知道了揍你。”不管這紅色是什麽東西,雞蛋可不便宜。

陳阿秀:“你中午沒過來不知道,這不要銀錢的,聽說是國師和何夫子在後廚試菜,為一個月後做準備,這些都是缺味少味的,免得倒掉浪費,就擱在那裏隨便拿了。”

“還有肉呢,可惜我慢些沒搶到,就剩這個了,你快試試。”

聽說不要銀錢,陳三月這才放下心來,兩人各取了筷子,你一口我一口。

將將入了嘴,那鮮香酸甜的味道便不禁叫人微變了臉色。

在陳三月的記憶裏,最好吃的東西是除夕的大肥肉,一年到頭,也只有那個時候娘才會大方地分給她兩片肥溜溜滿是油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