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塞和裏氏跟在她身後進門,一聽見珍珍的話心陡地就揪成了一團,方才聽著皇後薨逝她只為秀芳的婚事徒生變故而憂愁,沒來得及往深裏想。

當珍珍這一問出她是先怔後急,眼淚唰得湧了出來,“你這孩子別瞎說話,現在哪有這樣的事了!”

可另一邊望向李氏時卻哆哆嗦嗦問:“額娘,如今是不會再像孝獻皇後那會兒一樣了吧……這仁孝皇後難產死,也沒聽說宮裏要人殉葬的……”

李氏厲聲道:“你快把眼淚收了,孩子年紀小沒經歷過事不懂問一問也就罷了。孝康皇後和仁孝皇後喪事你都經歷過,怎麽還問這樣糊塗的話!”

珍珍卻把李氏這番話聽了進去,她急急地揪著李氏的衣擺問:“阿奶,先頭那位皇後薨逝後身邊的姑姑們後來都怎麽樣了?”

李氏松開眉心,摸著她的頭訴起珍珍尚未穿過來之前的往事。

“入關之前殉主是常有的事,有被逼的也有自願為主殉葬的,可進關之後這事慢慢就少了,前幾年聽說哪家的郡王爺去世王妃娘娘鬧著要殉夫都被皇上給駁了。我記得先頭那位仁孝皇後薨逝後從前身邊的宮女太監或去了別的宮服侍新主子,或放出宮歸旗。”

珍珍聽得眼睛一亮,“那姐姐……姐姐是不是能回家了?”

塞和裏氏擦幹眼淚,臉上也跟著一下亮了起來。

李氏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卻說了一句頗值得玩味的話。

“一切都得看皇上的意思。”

於是在國喪的悲痛之下,吳雅家的每個人心底卻懷了一絲小小的期待,期待著哪一天三年前帶走大閨女的那輛馬車會載著她再次出現在家門前。

當然這點小小的心思被妥妥當當地深藏在他們心底,面上大家都還是為去世的皇後悲痛服喪。

珍珍是萬萬沒想到穿到古代來她還真披麻戴孝了一回,還是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年輕女人。

然而更讓她吃驚的事還在後頭,披麻戴孝那還只是小事,國喪期間男人不準剃頭,家中不能吃肉,普通百姓的喜事停一月,而他家這樣有一官半職的則要服喪三月。

除此以外,像大官如薩穆哈是日日進宮完成各種國喪“任務”,而威武作為侍衛也要在皇後送喪中出幾次“短差”。

家學也在國喪中暫停,珍珍無所事事,只能每天待在家裏練字,順帶掰著手指數還有多少天姐姐才能回家。

國喪期間萬物蕭條京城平寂,唯一能泛起些波瀾的就是那位王佳氏了。

古代女子出嫁三日後要由夫婿陪著回娘家,俗稱歸寧。秀芳歸寧那天據說王佳氏備了一桌菜就等著她的好女兒帶著乘龍快婿登門。誰想左等右等不來,過了午時曹家派了個管家來說國喪避嫌,歸寧作罷。

王佳氏一聽當場就氣了個半死,在屋子裏嚷嚷了一句:“就他們曹家要臉要做人,是忠臣孝子,咱們這些正兒八經跟著先帝,跟著肅王扛腦袋打天下從龍入關的都不及他們了?”

然後就大張旗鼓點了幾個家仆要去曹府接人。幸好薩穆哈這時從宮中返家,官轎恰好撞上了這浩浩蕩蕩的隊伍,他火冒三丈二話沒說就把他這惹事的婆娘給押回了家,還把一桌菜全倒給了灶王爺。

這事傳到威武家,抽著煙杆子的額森說了一句:“薩穆哈到底脖子上還長著腦袋。”

珍珍卻心想,她這位小爺爺哪止長了個腦袋,他簡直就是生了一副七竅玲瓏心。王佳氏再能鬧騰,也不過就是個孫猴子翻不出如來佛祖的手掌心,沒見小爺爺平日裏縮著腦袋不理事,可關鍵時候哪次不把他這婆娘治得妥妥帖帖的,更何況是這最要緊的國喪呢?

撇開這一點點的波瀾再無其他事發生,三月後官員除服,皇後停靈鞏華城,這國喪才算告一段落。

孫氏在除服後第二天就親自帶著曹荃和秀芳回了薩穆哈家,算做遲來的“歸寧”。

那一天曹家雖然沒有敲鑼打鼓,但三人皆是坐轎而來,另有四個仆人押了整整一車的禮物進了南官府胡同,如此排場算是給足了薩穆哈家面子和裏子。

但孫氏行事也真是處處透著古怪,她從薩穆哈家出來後沒有直接回曹府,反而是領著兒子媳婦又上了一趟威武家,說是答謝李氏在媳婦出嫁前的教導。

珍珍瞧著地上堆得半人高的綾羅綢緞心中暗暗咋舌。

到底是織造夫人,這在京城難得一求的江南織錦於她不過是尋常送人的玩意兒。

她再偷偷打量低眉順眼地跟在曹荃身旁的秀芳,她精神尚好,同出嫁前一樣依舊是珠圓玉潤的體態,就是眉宇間隱隱透著一絲愁苦。

珍珍是一直在打量秀芳走路的姿勢以及她和曹荃的小動作,從他兩那生疏的動作和一直避免碰到的雙手暗暗猜測兩人還未圓房。不過當她事後悄悄問李氏時,收獲的只有阿奶一頓板栗及一本女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