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屋裏一片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覷竟無一人敢吱聲,誰都覺得自己是聽錯了。畢竟這新後才立半年,之前也沒有聽說病危啊!

曹璽作揖恭敬地問:“這位兄台,您是說皇後娘娘?”

曹家是皇帝乳母家,在京中也算有名聲,這兵丁見上座正堂之人發問料是曹家大人,他恭敬地朝他一拱手說:“曹大人,得罪了。請您這裏速速散去撤下這些裝飾,立刻換喪服為大行皇後服喪。”

他一句一字說的明白清楚,在場所有人不得不信。

這時屋中突然想起一聲淒厲的哭聲:“皇後娘娘……”

眾人回頭一看竟是那紅蓋頭下傳來的,珍珍聽來這秀芳雖是幹嚎但異常淒厲,在這鴉雀無聲的正堂裏格外突出。

可也是她這一聲哭,總算提醒了眾人也開始裝模作樣地抹淚。

孫氏看著在紅蓋頭下哀哭的兒媳眼神閃了閃。

作為在宮中伺候過的老人,滿屋子的人裏她最為鎮定,先請兩位全福人將哭泣的新娘扶進房裏,接著對曹璽說:“老爺和大哥兒都有官職,趕緊換了衣服入宮吧,妾身有誥命,安頓好家中也立馬入宮去。”

曹璽連帶許多賓客心中都是無奈地嘆息,紅事撞白事,好好一場婚事變得如此不吉利。

不吉利也無法,皇後的喪事是國喪,曹璽領著曹寅和曹荃一一送賓客出門後,立即喜服換喪服直奔皇宮。

另一邊孫氏則有條不紊地指揮仆人把紅綢、喜字還有紅燭全撤下,從庫房裏搬出四年前才用過的白幡掛上。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喜慶的紅綢全成了慘淡的白幡。

這些外面的事珍珍並不知道,她跟著塞和裏氏還有多畢夫人在新房裏陪秀芳。喜服紅蓋自然是不能再穿,換下一切後的秀芳滿面淚痕地坐在喜床上,雖說不上驚慌失措但略略有些失神。

珍珍心裏嘆氣,任誰在婚禮上碰見這樣的事情都會看不穿,更不要說才十七歲的秀芳。這不就是年齡太小,剛才聰明反被聰明誤,為了急於表現她是懂規矩守規矩有忠心的曹家媳婦竟在正堂裏就開始哭泣,可她偏偏忘了她是新娘,新娘在婚禮上哭不吉利又失禮。

珍珍看的清楚,剛剛孫氏聽見秀芳哭聲的時候那一閃而過的不快和嫌棄。

不一會兒,孫氏領著兩個丫鬟一個手捧喪服一個手白皤進了屋,這兩大摞白色出現在一片紅色的喜房中極為刺眼。

“兩位親家太太,我也替你們找了喪服來,珍二姑娘也有。大喪中就不要穿紅色走在路上了,等一會兒換完衣服我讓人用轎子送你們回去。”

秀芳站起身垂首低眉順眼地立在一旁說:“多謝娘。”

孫氏眉心抿成了一座山峰,似乎是對秀芳這一聲稱呼頗有微詞,她沒有接秀芳的話而是對塞和裏氏等人說:“兩位親家太太,事出突然,我和大人竟連口媳婦的茶都沒能喝上。可你家孩子已經進了我曹家門便是我曹家的人,往後我定會多加照應。”

秀芳臉色煞白,眼淚在眼珠子裏打轉,珍珍想她這回不是裝哭應該是真的想哭。孫氏一邊說沒喝上媳婦茶,一邊只說秀芳是曹家“人”,明擺著是針對秀芳那一聲“娘”來的。

孫氏又轉身看見珍珍一個小不點一樣的人躲在塞和裏氏身後,她從懷中掏出一枚荷包朝珍珍招招手:“珍二姑娘嚇到了嗎?”

珍珍搖頭,孫氏卻拉著她的手,將素色的荷包塞給了她,“小孩子最驚不得嚇了,你回去多喝點茶讓你阿奶給你煮些甜粥。我這就是送你個小小禮物,你且收著,權當我向親家家中賠禮了。”

搞事情啊!曹夫人!曹大奶奶!秀芳受委屈,你送我東西幹什麽!!就算是你看新媳婦不順眼,你也不能拖我下水啊!

珍珍那是連聲“不不不”,孫氏那是連聲“要要要”。拉扯之中,孫氏竟看向秀芳說:“你家這小妹妹怎麽這麽靦腆呀!”

可憐秀芳咬的銀牙都要碎了,還得裝得謙恭和順地說;“小侄女快收下吧,這是娘的一片心意呢。”

塞和裏氏朝珍珍點頭後,幫著秀芳對孫氏說:“曹夫人,咱們家的姑娘到底年輕,勞煩您往後多教導教導。”

“會的會的。”孫氏是宮中待過的人,她說話那是滴水不漏,“國喪裏諸事不便,這新院子本來還有好些是要等婚事完了再添置的,現下也不便添了。我便準備讓秀芳先去我院子裏住些日子,等著國喪都過去了,再規整這裏。”

秀芳愣了,塞和裏氏愣了,多畢夫人愣了,連特不待見秀芳的珍珍都愣了。

這剛過門,孫氏就準備讓新媳婦和丈夫分房睡?

大概是知道一群人心中在想什麽,孫氏嘆著氣解了帕子按了按眼角。“皇後薨逝是國喪,我等聖上貼心之人亦應痛君之痛。新婦過門卻是我家中的喜事,可又怎能比得過國事?一切一切都等國喪後再說吧,也請親家太太都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