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孫氏二話不說連蒲團都不要就拉著兒子對著皇後賜物叩首,接著又大方迎向了趙公公拜了一拜。

“夫人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這趙福連連擺手後退又虛扶了一把,“皇後娘娘已經知道了您與吳雅氏有親,甚是高興呢。”

一聽皇後娘娘都知道了自家的親事,跟在後面的王佳氏差點樂開了花,她擠上前拉著孫氏的手不無得意。

“這可真是咱們家天大的福分啊……”

王佳氏那個“啊”還沒起伏轉折一下,就被孫氏打斷,“主子娘娘有心,老奴才來日定帶著兒子兒媳入宮謝恩。娘娘跟前的蓁大姑姑品格非凡,不是老奴才這裏不爭氣的兩個孩子能比的。”

孫氏一番自謙,讓趙福聽得順心,可讓王佳氏聽得糟心,這人怎麽能說自己媳婦不如別人呢!她眼見趙福離開,再望向孫氏的眼神就帶了那麽點氣惱。

但孫氏眼裏仿佛沒有王佳氏這個人,她轉向威武一家老老小小,端的一身平和親近,問:“哪位是蓁大姑姑的額娘?”

王佳氏不甘寂寞,擺出主人翁的精神一一介紹,介紹至李氏時,孫氏靠近她見禮時輕輕一嗅聞見了淡若遊絲的佛香。

“好香,李姐姐這可是調的木樨香?”

李氏捧了帕子緩緩道:“夫人雅興,我不過隨意擺弄罷了。正是木樨香,但家貧未能調入沉香,讓夫人見笑了。”

“雖沒有沉香,可您別出心裁調了松針入內。”孫氏點明後李氏看向她的眼神皆是贊賞,“我從前只知太皇太後身邊的蘇嬤嬤是當世難得的制香高手,如今見了李姐姐才知道山外有人人外有人,不知李姐姐家學何處?”

李氏淡然處之,不過嘴角略沾了一絲淺笑,“談不上什麽家學,不過舊時閨房中得母親所授罷了。”

孫氏了然地點點頭。這就是了,大戶人家這制香調香都是由母親保母在閨閣之中代代相傳,孫氏立即明白眼前這位老太太應是當年漢人高門被清軍擄獲才成的包衣。

“從前就覺得皇後娘娘身邊的蓁大姑姑品格非凡,原來是隨了李姐姐的人品。”

“夫人過譽了,我那孫女不過就是個老實笨拙的孩子,能有今日都是進宮後皇後娘娘調教的好。”

孫氏李氏這簡短的對話讓王佳氏倒抽涼氣,她可半點都不記得李氏有教過她家秀芳什麽調香制香,平日就只管讓秀芳端個水盆在屋裏走來走去的,原來她還私藏了這麽一手。

只見孫氏眼睛一掃瞧見了乖巧地站在塞和裏氏身邊的珍珍,“這位可是府上的二姑娘?”

珍珍甜甜一笑,往前走了幾步行了個標準的蹲禮。

“珍珍見過夫人。”

古代迎宮裏的賞賜時男人要穿官服,女人要穿禮服。珍珍是個孩子沒什麽正裝,塞和裏氏今日就給她穿了才做好的新衣裳。布料是先前珍珍自己挑的一匹水色竹枝紋的綢緞,比玄色石青色看著青春活潑,又比桃紅色鵝黃色看著端莊持重。

珍珍皮膚細白,五官嬌俏,一雙黑眸甚是靈動,兩頰生了一對梨渦,笑起來若隱若現。

“荃哥兒,來,見過這位妹妹。”

孫氏輕輕一喚,就有一青須俊朗的藍衫少年從他身後走出,想著孫氏叫他“荃哥兒”,珍珍便猜著他是孫氏的親生兒子、秀芳的未來夫婿曹荃。

曹荃從進院子以來都安靜陪在孫氏身邊,若不是孫氏喊他,滿院的人都忘記了他在此。

曹荃拱手作揖,朗聲道:“珍妹妹安。”

俗話說男女有別,但珍珍的這具身體如今才八歲有余,也還未議親,所以見見未婚外男也沒有不合規矩。

但她畢竟帶著一個二十余歲的大腦,在孫氏和曹荃的一聲聲“妹妹”攻勢下,她立刻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珍珍作為優秀法學生,立刻在腦海中梳理了她、孫氏、曹荃和秀芳的關系,然後往後退了一小步,故意躲在李氏的衣擺裝作羞怯又緊張地回道:“曹家叔叔好。”

孫氏自宮中鍛煉身經百戰,聽到這句“叔叔”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還立刻帶上了贊賞之情。

可曹荃就不一樣了,他顯然被這句“叔叔”弄得有些尷尬,還有些手足無措地玩弄起腰間的一枚竹枝紋玉佩。

“倒是個伶俐的孩子。”孫氏含笑上前一步牽住珍珍白如脂玉的手,和藹地問,“幾歲了?可讀書了?”

珍珍溫婉回道:“夫子才教完一遍《論語》,這幾日正在細講。”

孫氏拉著珍珍的手不放,直笑著對李氏說:“女孩家學《論語》倒是稀罕。”

珍珍稍稍用了點力想把手收回來,她的余光已經瞧見王佳氏的眼睛在冒火,可偏偏孫氏就是拉著。

唉,曹夫人啊,您這是搞事情啊……

“我家設了學堂,大堂兄教導我們,女兒家雖不能考取功名,可讀書寫字是為教家中孩子知仁孝懂禮儀,樹德正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