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還是阿奶眼明心亮!

剛剛從親戚們的修羅場裏脫身的珍珍差點失態抱住阿奶哭一場,孫氏是什麽樣的人物,莫說就吳雅家這麽幾房人,就是宮裏那一大堆的娘娘阿哥皇帝太後,什麽親王貝勒這個公那個爺,她見過的皇親國戚比吳雅氏活過的人都多,她怎麽會在這種小地方上出錯的?

珍珍不知道孫氏想做什麽,但事有反常必有妖,對於作妖的行為她自覺抵制。

李氏牽著珍珍,左看看木訥的威武,右看看不明就裏的塞和裏氏,將滿腹心事都藏在了懷裏,只摸了摸珍珍的頭頂說:“剛剛做得都很好。”

珍珍笑著露出那對小梨渦,得意得挽住阿奶的手。

秀芳的婚事已經邁入倒計時,她如今被關在家中繡她婚後要蓋的百子千孫被,故而她既不用上學堂也不用再來與李氏學規矩。

而秀雅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哄得王佳氏也許了她在家陪伴姐姐。不用見到這兩姊妹,珍珍日常的生活便變得平靜祥和了許多。

生活愜意閑適,珍珍就有更多的時間關心她家先前買的那二十畝地了。

這二十畝地一半是地一半是沼澤,買來時她問過那中人,國公府買下地後原有的田稍作休整後依然種糧食,而沼澤則把淤泥挖清後重新引入河水養魚,稍淺的沼澤則在夏日種了荷花。

珍珍一聽就覺得這辦法甚好,於是鸚鵡學舌說給了李氏,精明如李氏很快就擬了個章程吩咐了額森去雇長工幹活。

唯一的缺點是吳雅氏如今手頭雖寬裕不少,但長工在地裏幹活還是要自家人去監督。威武等人還領著差事,這件事就落在了額森身上,從春到夏老爺子都趕著車隔兩日就來回城郊一次,入秋豐收時人都黑了一圈。

珍珍來往在學堂和家中,吃著家裏自產的糧食,呼吸著還沒有被霧霾汙染的空氣,欣賞著北京城的第一場小雪,等著今年新添進項後加做的新衣,再想著姐姐在宮中已站穩腳跟。她只覺日子安逸,未來可期,常常懷著恬靜幸福的笑容窩在阿奶的屋子裏練字讀書。

可第一場小雪來臨後,北京城未能有積雪,什刹海未能結冰,吳雅氏的前程卻蒙上了冷霜。

這天珍珍下學剛進家門就發現傅達禮的夫人那拉氏也在,這位和氣的大嫂不復往日的端莊,坐在李氏的正屋裏淚流滿面。

“阿奶……”

李氏也是一臉疲憊,點了在旁抹眼淚的塞和裏氏說:“你帶孩子們先下去吧,別去外面說話,這些日子都待在家中為宜。”

珍珍嗅出這是家中有大事發生,她看似乖巧地跟著塞和裏氏回自己屋子,可等塞和裏氏去了廚房,她便偷偷又跑到了正屋窗下。

李氏的聲音斷斷續續從窗戶內傳出:“傅達禮現在何處?”

那拉氏抽噎著說:“他在家收拾行李,我說我要帶著孩子同他一起去奉天,他不讓我去,說他這明著是貶謫其實就是流放,流放之人哪裏能帶家眷的。可是奉天何等苦寒的地方,他一個人要在那怎麽過活?”

流放!

這兩個字讓珍珍驚出一身冷汗。

大堂兄不是之前還在高升嗎?怎麽會突然之間流放?

貪汙?受賄?打敗仗?

所有能觸犯天顏的罪責都在珍珍腦海中過了一遍,然後又被一一否定。

李氏又問:“有說為了何事嗎?”

那拉氏抽泣了兩聲後說:“爺沒和我說清,只說是給皇上日講時講到論語犯了不該犯的錯。”

“日講……”李氏回味著這兩字。

“我尋思我家爺對論語那是倒著來都不會有錯的,怎麽可能在日講時講錯呢?”

李氏重重“唉”了一聲,“半本論語治天下,哪裏是論語錯了,大概是論語的道理用錯了。”

接下來的話,李氏和那拉氏越說越輕,珍珍聽不見便墊著腳企圖扒開一點點窗縫。

“哢噠”一聲,倒被李氏抓了個正著。

“是二丫頭吧?”

李氏高聲點了她的名,珍珍揣著手一溜小跑竄進了李氏的屋子。她沒有為自己剛剛的行為解釋,只是紅了眼眶撲在李氏膝頭。

李氏抱起她後,對那拉氏說:“伴君如伴虎,在朝為官就是如此。”

那拉氏已經抹凈了眼淚,盡量恢復了往日的端莊,只有還紅的眼圈和略啞的聲音流出她的傷心難過。

“我會再勸勸爺,孩子不跟著去,我跟著去照顧照顧他也好。天寒地凍,我舍不得。”

李氏本還想再勸,但見那拉氏的一往情深又收了口。

“你家中的事若顧不過來,還有我們。”李氏轉又問,“薩穆哈家那裏可通過氣了?”

那拉氏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讓爺去和他們說說,好歹求個情什麽,卻被爺攔下了。”

李氏追著問了幾句,那拉氏也說不清傅達禮的想法,只說堅持不許薩穆哈去攪和,現下也只是關在家中自己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