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於是珍珍蹩起自己那家傳的秀眉,眼神清澈語氣困惑地說:“可小爺爺平日裏比大堂兄還要忙呢,除了為秀芳姑姑的事,我都沒有見過他幾回。”

傅達禮雖然不是八面玲瓏善於爭鬥的人,但畢竟是聰慧過於常人要不也做不到學富五車才高八鬥能當皇帝的老師。珍珍輕輕巧巧兩句話,傅達禮就眼明心亮地明白了過來。

請薩穆哈來家學教課,大約就是等著他滿口答應然後一年出現兩回,到最後這家學形同虛設,吳雅氏這一群孩子才有苗頭的學業統統荒廢。

想到這裏,對吳雅氏一族未來充滿了責任心的傅達禮不禁一頭冷汗,再看看豆丁大的小珍珍仰望自己眼神裏的那份信任,更是十分汗顏。

學田?傅達禮仔細咀嚼珍珍的童言戲語後深感有禮,而聰明如他已經想出了比珍珍所說的學田更細的事情。

他俯下身摸摸珍珍紮著小辮的腦勺問:“珍珍,學田的事你是哪裏聽說的?”

珍珍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她早有預備傅達禮有這一問,“是姐姐,姐姐走之前同我說了許多的話,讓我將來一定要告訴大堂兄。”

傅達禮先是了然,接著是一嘆,想到已經入宮的另一個冰雪聰明的堂妹,再瞧瞧眼前這個玲瓏剔透的丫頭,他那份家族責任感又一次填滿心房。

珍珍見傅達禮還在沉思沒下決心,趕緊趁熱打鐵說道:“姐姐說我吳雅一族能有如今這副光景全賴大堂兄的學識和小爺爺的成就,但一個家族要興旺靠一輩人是不夠的,姐姐是想辦了學堂後讓族裏有慧根的哥哥弟弟們也去考功名,能中舉是錦上添花,不能的學會了漢文可去考筆帖式、翻譯。”

珍珍這再添把火的話讓傅達禮露出了由衷的贊賞,他頻頻點頭,心中不由想到了說出這番話的另一位堂妹,大堂妹如此聰慧在宮中必定也能有個好前程。

不過傅達禮在朝為官,眼界見識不是珍珍可比,他在聽完珍珍的話後還告訴了她一些不為人知的道理。

“你小爺爺中的是僅有的兩科滿洲進士,那是順治爺的恩典,彼時旗人去考的卷子比那漢人要簡單許多。如今可不一樣了,旗人科舉要和漢人一起考,一科旗人最多中個七八人,大多是三甲靠後的名次,二甲進士目下只有一人中過。”

珍珍本來見傅達禮頻頻點頭還以為他同意了,可這話聽到現在怎麽像是不同意?她不由緊張起來,可接著傅達禮的話卻讓她安心下來。

“科舉路窄,但其他路多,如今八旗官學日漸興盛,為的就是取旗人好學實幹者入仕途。小妹妹所說堂兄都記下了,此事一定盡快辦。”

萬歲!珍珍心中歡呼,給傅達禮點了十二個贊,不愧是天子近臣一點就透。

不過她還惦記著一事,那個唯一的滿洲二甲進士是誰?誰家能培養出這樣的人才?她預備回頭好好出去打聽打聽,看看這等楷模的家族如何立家。

傅達禮聽她一問,笑說:“此人就住什刹海,乃是明珠大人的長子納蘭容若。”

珍珍表情一僵,她就是清史盲也聽過納蘭容若,當年寢室妹紙失戀可沒少念叨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

能名留文壇的果然是學霸,珍珍默默記上了一筆,想著哪天在什刹海“偶遇”容若大師必須請他簽個名。

……

傅達禮此人性情和順但辦事幹練,不出一個月,他就拉上族中家底稍後的人家湊出了一份五十畝的族田。

其中他出了三分之一的大頭,身為佐領的多畢主動給了二十兩銀子,薩穆哈那裏不知傅達禮用了什麽手段竟然掏了三十兩。剩下的李氏讓額森帶去了十兩,家裏有在內務府任職的族人又幾兩幾兩的湊了些。

傅達禮選地也格外講究,他趁休沐日繞著京城跑了一圈,選定了北頂娘娘廟附近的一塊地(珍珍掰著手指一算驚訝發現那不是未來的鳥巢所在嘛!)。買下後將地一分為三:一為祭田供祭拜祖先用,二為義田供接濟族中貧者用,三為學田供家廟設私塾用。

而原本設在吳雅氏家廟裏的學堂也被傅達禮重新布置,一分為二,一為蒙學請了一位內務府“榮休”的筆帖式教八歲以下孩子三百千啟蒙,二為經學,請了一位屢試不中但學識紮實的漢人老秀才教年長的孩子儒家經典。

吳雅氏的學堂還吸引了什刹海邊不少親近人家送孩子來讀,秉著友善待人的心傅達禮看過孩子資質後便一一同意。

重新上學的第一日,珍珍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翹,同時她現在也篤定一件事:學問好心腸善辦事利索的傅達禮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後來,白發蒼蒼的珍珍看著飛黃騰達的吳雅氏,覺得自己沒給歷代穿越女的金手指傳統丟人。

當然這都是後話,吳雅氏的熱鬧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