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權

時下世風偏好清麗高雅,如洛河神女一般的美人,建康諸多女郎,都想盡辦法將自己往出塵淡雅風格上打扮。

走進來的殷貴妃卻格外特立獨行。

她穿著艷麗的牡丹撚金逶迤拖地長裙,簪著雙鳳銜珠金步搖,戴著掐金紅寶耳珰,手腕上帶著的也是嵌寶珊瑚金鐲,富貴逼人。這一番雍容華貴的裝扮,不僅沒有顯出俗氣,反倒與她秾艷綺麗的容貌相得益彰。

瞧見一地狼藉,殷貴妃臉上露出無奈的好笑,她朝板著臉站在碎片堆裏的愛子招招手。

見阿容兒冷著臉在自己身邊坐下,她柔聲開口,“怎麽了?誰惹我的阿容兒生氣了?”

“還不是沈家的那個庶子!”趙淵穆滿臉怒色,拿起剛剛奉上的茶,順手朝奉茶的宮婢砸去。

被茶盞砸中的宮婢顧不上額角劇痛,趕忙跪地磕頭求饒。殷貴妃不快地看了眼宮婢,讓她退下。

趙淵穆則連眼風都沒分給倒黴的宮婢,咬牙切齒繼續說道:“一個寒門庶子,竟然敢挑釁我?!”

殷貴妃滿臉憐愛,拍拍趙淵穆的手,柔聲勸道:“沈家老郡公和上一代郡公深受陛下器重,但那兩人死得太早,如今的沈家明面上有權有勢,實際上就是個空架子,正在走下坡路。一個沒用的庶子,哪裏值得你生氣?”

“你心裏若是不痛快,大不了讓陛下削了沈家人的爵位。”

“不要。”趙淵穆下意識反對。他還想娶沈二娘,削了沈家爵位,會影響沈二娘的身份。他皺眉,“我就想給沈鳳璋點顏色瞧瞧。”

殷貴妃早就知道愛子看上沈家女,她也不反對,不過一個女人,阿容兒想要,納進來又有何妨。

“那不如這樣……”只要沈鳳璋當眾出醜,她就會向陛下提議,將沈家爵位交給長房另一個男丁。

聽著母妃的提議,趙淵穆眼睛越來越亮,“多謝母妃,我這就去辦!”他風風火火起身沖出去。當眾苟合,龍陽之好,雌伏人下。這三條,足夠沈鳳璋身敗名裂!

“阿容兒慢些!”殷貴妃柔聲喊著,美艷不可方物的臉上全是愛憐和溫柔,半點不像會想出如此陰毒計策之人。

……

不知趙淵穆算計的沈鳳璋此刻和終於回府的老夫人談事。

沈老夫人年過花甲,看上去卻比實際年齡更老一些。沈老夫人出身農家,當年嫁於老郡公後,老郡公投在太/祖麾下,尚未發跡前,都是沈老夫人一人照料長輩孩子,操持家務。

本來接到孫兒的信,沈老夫人就打算回來,可惜當晚上受涼,人有些不舒服。伺候的仆從哪敢讓老夫人拖著病體趕路,勸了好久,才又在寺裏逗留了幾天休養。

得知原因,沈鳳璋當即命人去請醫師,卻被沈老夫人攔住。

“我已經大好,用不著再請醫師。”沈老夫人並非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老太太,哪怕上了年紀,她依舊很高,而且精瘦,一雙眼睛雖然渾濁,卻也透著精明和嚴厲。

“說吧,到底是什麽事讓你急著把我叫回來?”

見老夫人看透她的借口,沈鳳璋索□□情原原本本直接告訴她。

聽到沈鳳璋說鄭氏這些年對丈夫兒子當年的同僚好友極為疏忽,老夫人臉色頓時陰沉起來,嘴角緊抿,深深的法令紋如同縱橫的溝壑。

“去把鄭氏給我叫來!

沈鳳璋有多高興老夫人回來,鄭氏就有多少不快。

靜皎院裏,鄭氏眉頭緊皺,保養得當的臉上全是煩躁,“老夫人這次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她原先還想親自去一趟棲玄寺,趁老夫人沒見到如今的沈鳳璋前,把她的反常說一說,鼓動老夫人尋個高僧做場法事。

現在老夫人提前回來見了那個邪物,她那些話說上去恐怕沒那麽好效果了。

鄭氏剛在想如何能讓老夫人信她,就聽見老夫人命人請她去正堂。

半道上,綠珠向老夫人的人打聽老夫人尋鄭娘子有何事,結果碰了個軟釘子。鄭氏見狀,撥了撥指甲套,心裏略有不好預感。

果然一踏進正堂,一聲厲喝便沖她而來。

“鄭氏!這個家你是怎麽當的!”

鄭氏一激靈,擡頭看向老夫人那張陰沉沉的臉,為自己辯護。她自認這麽多年,沒有做過對不起沈家的事。

“那這些年的人情往來是怎麽回事?!徐家、方家、彥家,這些人家和我們家怎麽幾乎斷了往來?!”老夫人撚了這麽多年佛珠的手狠狠拍在桌上,威風不減當年,震得在場大部分人都心裏一顫。

華美的指甲套用力掐進掌心,鄭氏飛快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沈鳳璋,開口朝老夫人解釋她如此做的用意,並且特意點明在她的操持下,他們沈家已經和眾多世家保持多年友好往來關系,逢年過節,都會有人情往來。

沈鳳璋有些擔心老夫人會被繞進去,畢竟她早已見識過這個時代人們對於簪纓世家的向往崇敬。好在老夫人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