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2頁)

幸好台上燈光只剩下兩束,沒有人看見我難看的臉色。

排演過那麽多次芭蕾舞劇,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徹底失去了對舞台的主導權。一步一步,只能像真的獵物那樣往後逃跑。

“你把我當成囚徒……”我退得太急,沒留意到已經無路可退,腳後跟撞上了舞台的邊緣。

下方是長方形的樂池,小提琴手注視著樂譜,在動情地演奏。差一點,差一點我就掉下去了,還好我的反應能力與平衡能力都不差,腳步一錯一轉,重新站回了舞台。只是同一時刻,赫斯特也站在了我的身邊。

我心跳猛然一停,想要接著逃跑,然而腰上一緊,被他用皮腰帶精準地套住,大力拽了回去。下巴被他擡起,他自上而下地俯視著我:“你本就是我的囚徒。”

台下居然稀稀拉拉地響起了掌聲。

我稍稍清醒了一些。他們以為這是我刻意設計的舞步?

也對,在台上舞蹈就是我的籌碼。只要我不願意,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捉到我的。快速思考了兩秒鐘,我趁著燈光還沒有掃到這邊來,眨著眼睛對他笑了笑。

他很明顯地怔了一下。

就是現在!

我擡高一條腿架在他的肩上,整個人時針旋轉一周般向後倒去。這個動作我練習了無數遍,幾乎是輕而易舉地,就從他皮腰帶的束縛中翻了出來。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占據了上風,喜不自禁,清了清喉嚨才唱出悲怒的歌聲:“我手上是你的枷鎖。”

他像馴馬師掂量馬鞭子般,用皮腰帶輕抽了兩下自己的手掌:“因為你屬於我。”

奇怪,我已經拿回舞台的主導權了不是麽。為什麽看著他的動作,聽著他的歌聲,心臟還是在胸膛不安地亂闖亂撞。

“我四周是你的牢籠。”

“你將永遠……”他頓了頓,然後也對我微微笑了一下。他並不是完全不笑的人,如此意味深長的微笑卻還是第一看見。

只見他隨手扔掉了手中的腰帶,擊了擊掌,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就商量好的,半空中的機械師看見,毫不猶豫地朝他扔了一套繩索下來。他單手接住,快速地捆出一個結,當空一拋。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鐘。等我回過神時,手腕已被他的繩索套住。

他晃了晃余下的繩索,居高臨下地唱出後半句歌詞:“……處於我的牢籠。”

我愕然至極,這也行?

看了一眼台下,不少人發出抽氣聲,似乎也被他神乎其技的繩索技法震懾到了。

長笛聲在雪崩般的主旋律中,輕靈而清亮地向上走,是蜿蜒的枯枝上一抹復蘇的綠。第三幕進入尾聲階段。

赫斯特沒有馬上走近我的身邊,而是在還有一小段距離時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似乎在等待什麽。我精神高度緊張,很怕他做出一些出人意料、但又莫名合情合理的動作。

而他長久地一動不動,大拇指和食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麻繩索。

直到管風琴聲再次雷霆般響起,他才回過頭,驀然一拽繩索,將我拉了過去。他對繩索的駕馭能力令人咋舌。一根普普通通的麻繩,在他的股掌之上,就像是已被馴服的小動物般極具靈性。

“和我共度一生……”他一手拿著繩索,一手穿過我的頭發,把我的頭按在他的胸上。兩束光暈逐漸重合,一時間我被刺得睜不開眼,只能眯著眼望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見他右臉的皮膚,竟然在亮芒中一點一點地透出青紫血管、腐敗血肉。

這畫面的駭人程度,不亞於直接看到他皮肉之下白森森的骨架。我心臟一緊,險些失聲叫出來。很快,亮光消失,再看過去時,他右臉的皮膚又恢復了正常,仿佛剛剛只是雕像或吊燈的黑影,倒映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