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專心。”腳後跟被他的皮鞋尖頂了一下。才發現他的身體已完全覆蓋了我的後背,下顎在我的頭頂上。好容易重聚的理智,又被他這個動作頂散了。

同時,管風琴莊嚴而沉重的樂聲響起,是一波接一波的雷鳴,劈開黑暗、狂躁的雨幕。第三幕最大的高潮降臨。

近距離聽管風琴的聲音,實在太過震撼。它的音量大得驚人,山洪爆發般沖擊著耳膜,有那麽一刹那,我心跳和樂聲保持一致的激烈節奏。

在第三幕的後半段,女主角看似處處被壓制,實際上在對峙中已占據上風。因為這部歌劇有芭蕾舞的元素,所以對峙的情節,是用幾個簡單的舞蹈動作表現出來。我不知道這段的舞步具體是怎麽編排的,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來。

正好,管風琴改變音栓,發出詭異、陰暗、尖銳的樂聲。我腳尖抵著腳後跟,轉過身握住他的一只手腕:“你已步入歧途,我該如何將你從泥沼中拽出?”與他拉開一小段距離後,我心上壓力驟減,一時間連歌喉也流暢了不少。

他眯著眼,伸出兩根手指招了招。立刻有人小跑上來,取走他手中的小提琴和琴弓。

鋼琴聲從低音區重重地彈向高音區,小提琴整齊劃一地奏出短促的音調。他隨著音樂,反手強勢地扣住我的手腕,在空中輕輕一旋轉。我迫不得已又回到他的懷中。

“我只想和你在泥沼中……”唱到此處,長笛奏響,他的尾音和長笛聲一起危險上揚,“共舞。”

我聽著他的歌聲,心情激蕩又復雜。莫紮特曾說,管風琴是樂器之王。因為它的演奏方式極其復雜,琴手必須一心三用,雙手在雙層琴鍵交錯彈奏的時候,還要兼顧腳上的踏板。並且,它的踏板不像鋼琴那樣,只用作延音、弱音、消音,而是也相當於一排琴鍵。一個優秀的管風琴手,可以一個人演奏出交響樂隊般的音樂。

此時此刻,赫斯特給我的感覺,就像樂器之王的管風琴一樣——他是音樂界的王。

他的歌聲,他的曲子,他的情感……

讓人覺得,他就是音樂的化身。

我從未聽過這麽美麗的歌聲,不禁有些失神。

直到腳後跟又被他的皮鞋尖頂了一下,我才反應過來,輪到我了:“難道你還不懂嗎……”我試著收回手,然而他的手勁大得幾近禁錮,牢牢地鎖著我的手腕,我只能順勢撫上他的臉龐,“……我們已經無法回頭。”

撫上去的一瞬間,我愣了一下,他臉上的皮膚柔韌、順滑、細膩,完全不像人類的皮膚,反倒像一種過於絲滑的名貴布料。不等我繼續摸下去,另一只手也被他握住了,與摸他臉的那只手扣在一起,高高舉過頭頂。

這是一個十分常見的舞姿,但我還是感到了不自在。一般來說,男伴做出這個動作,是想表達親昵、曖昧,他卻帶著一股強烈到恐怖的控制欲。

我不由產生了一種無法掌控自己身體的錯覺。

“究竟是哪一步出錯。”不行,這樣太難受了,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還是提醒他松開我吧。想了想,我學著他的方法,用腳後跟輕輕撞了撞他的皮鞋尖。

他一動不動:“步步都錯。”

我加重了腳上的力道:“你的心已被仇恨蒙蔽。”

他頓了一下:“那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唱完,他做了一件讓我飽受驚嚇的事——他竟然,用他的腳,把我的兩只腳強行並攏了起來。

這下,我不僅雙手不能動彈,連腳下也不能動了。頃刻間,心懸到喉嚨口,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看了一眼台下的人,相較於之前的僵硬,已有不少人逐漸被歌聲吸引。盡管如此,我還是很害怕,有人會捕捉到我和他非同尋常的親密姿勢。

2

短暫的間奏過後,他還是維持這個姿勢毫不動搖,我決定主動出擊——右腳踮起,左腳腳尖抵在膝蓋,試圖做一個揮鞭轉。大庭廣眾之下,我就不信,這樣他都還不松開我。

果然,他的手掌略有松動。我立刻抽出手,脫離他的鉗制,快步向後退去:“你把我當成獵物。”

此時,燈光變成兩束慘白的光暈。一束打在我的位置,一束打在他的下半張臉。他的雙眼因此深陷在陰影裏,我看不見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單手負在身後,慢慢地抽出了黑色風衣的皮腰帶。

這一刻,他高大的身影、瘦削的下巴、突出的喉結、修長的手指,就像是真正的獵人般,充滿冷硬而危險的氣勢。

他上前一步:“你本就是我的獵物。”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皮腰帶,又看了看他步步逼近的黑皮鞋,心中騰起濃濃不安。

從唱詞的含義上講,他的動作,他的走位,沒有一絲一毫的問題。可為什麽我會這樣忐忑,是因為他的氣場太過強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