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絝(6)

段父這輩子有三大好。

好詩,好畫, 好書, 完全可以說是集齊了一個純正文人該有的所有愛好了。

而如此,被踩到雷點的段父就正抱著手中一副被毀掉的畫對著跪著的丫頭激|情辱罵:“真是不知所謂,家裏哥兒都明明白白說了不讓人來打擾, 你還非要進屋尋哥兒說話, 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怎麽, 你是打量著哥兒沒成家, 無娘子看顧著,你一個丫頭便能翻身做哥兒的主了??”

段父在下人眼中是有威望的,只是因為他忙著朝廷的事, 回來了也只是吃飯睡覺,自然是沒空管教下人, 比起一家之主但不管他們的老爺,下人們當然是覺得能直接管自己的苗氏更加要緊些。

可如今,段父被這樣一幅畫弄的起了火,他嘴皮子可利索的很, 否則也不能在朝堂上和其他大臣吵個一整天,如今要罵可丫鬟還不是綽綽有余。

丫頭委屈的辯駁:“是夫人要奴婢時時刻刻注意著哥兒, 奴婢也只是聽從夫人的話……”

她越說越委屈, 忍不住抹了把眼淚,“哥兒年幼,奴婢也是擔憂他無人看著出個什麽差錯。”

“年幼?哥兒都多大了還年幼?主子下了令,你不聽還覺得自己沒做錯?夫人將你送到哥兒屋裏是想要讓你替她好好照顧著, 你倒好,仗著自己是夫人送過去的人,狗仗人勢,分明是你做錯了事,罰你是應當的,卻還哭哭啼啼惺惺作態。”

那丫頭已經被罵懵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可憐兮兮的擡起頭,“大哥兒總闖出禍事來,奴婢也是擔心,老爺,奴婢真的不敢……”

要是她老老實實認了錯,段父把人罵一頓就錯了,可他心情正糟糕著,這丫頭還說一句頂一句的,甚至說著說著,還說起了恩哥兒的壞話來,他這心裏就不舒服了。

我個當爹的都還沒說我兒子闖禍,你一個丫頭嘴裏倒是說得肯定了。

我兒子被太後賞過,整個盛京都誇他孝順是個好孩子,一個下人,也敢抹黑。

“不敢?都知曉我下了值會來院子裏,夫人罰跪,你跪在院子正當中不說還哭成這樣,你跟我不敢?還擔心哥兒,他有你們夫人,有我這個父親在,我們還沒說什麽,你個丫頭先擔心起來了?真是夫人心善對你們這些丫頭太縱容了,才讓你們一個個養大了心,居然敢跟哥兒對著幹了,還哭什麽,我說你你不服是不是?行了,我們段家養不起你這樣的丫頭,來人,打發她去莊子上,再莫回來了。”

還想著賣賣可憐趁機給段青恩上上眼藥的丫頭震驚的瞪大了眼,“老爺!!老爺您不能,老爺!!”

段家莊子都是田莊,主子們八百年都不去上一次,全靠著掌櫃收賬,她若是被打發到了莊子上,這輩子怕是都要過苦日子了。

眼見著這丫頭上前來撲自己的大|腿,段父皺著眉一臉嫌棄的將人踢開,“正該將你們這些不將主子的話放在心上的人都送到莊子上去,恩哥兒雖年幼,也不是你個丫頭能欺負得的。”

都到了一輩子吃苦的份上了,丫頭再不搶救一下自己就來不及了,她咬咬牙,眼中閃過一絲堅決,猛地擡起了頭,“老爺我這麽做是有緣由的,是……”

“還不趕緊把她從老爺身邊拉開!”

苗氏尖利又焦急的聲音猛然響起打斷了丫頭未說完的話,“若是她傷了老爺,就是她全家幾口人命都賠不起!!”

丫頭眼中的光猛然黯淡了下來。

她聽懂了,苗氏在用她家裏頭的人威脅她不準說出來她這樣做是誰授意。

幾個伺|候的下人得了令,七手八腳的將這個丫頭拖了出去,她也不掙紮,只面色灰白的怔怔看著苗氏,一直到被拖出去都沒再說話。

見她總算是顧忌著家人沒有將自己供出來,苗氏松了一口氣,連忙到了段父身邊去幫他整理衣衫,“相公可嚇到了?這丫頭,原本在我屋裏的時候還好,許是到了哥兒身邊,見哥兒好說話,就猖狂了起來。”

“這都是什麽事,一個丫頭,居然還敢做家裏哥兒的主了,訓斥她還一臉不服。”

段父一想到懷中被毀了的這幅畫就心痛難忍,雖然苗氏一直在努力邀請他留下吃飯,但親眼見證了“悲劇”,他哪裏有胃口。

於是最終,苗氏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幾乎從未對自己發過脾氣的段父臉色不太好的抱著那副畫離開了自己院子。

段父一走,她臉上的神情也沉了下來。

王媽媽小心扶著她的胳膊安慰:“夫人不必擔心,老爺一向對您尊重,今日也只是被那丫頭給沖撞了,待到明日老爺消了氣,就好了。”

苗氏在袖擺下的雙拳握的死緊,轉身在王媽媽的攙扶下進了屋,咬牙開口,聲音壓低到了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