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欺瞞

他也笑了, 神情緩和下來,伸手把她委在身後的頭發拿到前頭, 省得她壓著:“公主就為這事心裏不舒服, 那豈不是從昨兒不舒服到現在?”

步長悠瞪了他一眼,下床把頭發撥回腦後:“美得你,誰不舒服了, 只是突然想起來了, 順嘴一問。”

“哇。”他跟在後頭,顯然不肯放過這個取笑她的機會,“想就想了, 醋就醋了,怎麽還死鴨子嘴硬?”

她臉上微微浮出一絲惱意, 回頭道:“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他伸手抓住她的肩,像拎小貓似的一把拎過來, 低聲道:“啞巴舌頭短, 我的可不短。”說著低頭親上去。

步長悠被他親得七葷八素,很快就繳械投降了。

她勾著人的頸兒,趴在人肩上細細喘了一會兒, 語聲裏帶了一點撒嬌的意味:“那我跟你姐姐要是同時遇到危險了,你會先救誰?”

他立馬就笑了:“這是什麽問題,怎麽會有這樣的巧合?”

她搖搖頭:“你別管會不會,你只回答救誰?”

他蹙起眉頭,似乎很苦惱:“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我要說救姐姐,公主肯定不舒服;我要說救公主, 又顯得自己見色忘義;我要是糊弄過去,又顯得自己油嘴滑舌。我能不能不回答?”

步長悠搖搖頭,小聲道:“說心裏話,怎麽想怎麽說,我不想聽虛頭巴腦的話。我不高興,那是我自作自受,你不說實話,那是你虛偽。”

他還在垂死掙紮,是真的不想回答:“真要聽?”

她點點頭:“你說,我保證不生氣。”

他抿了一下唇,擡頭看向窗外,目光逐漸茫然起來,倘若真的事到臨頭,他想救誰還真不一定,可如今她實打實的問他,那他的答案是姐姐,長姐為母,他道:“應該會先救姐姐吧。”

步長悠微微一頓,將頭從他肩上擡起來。

她猜到了,知道會這樣。橫向比較,她可能是最重要的,但縱向就未必。

他低眼來看她,知道她心裏多少還是會不舒服的,他問:“那公主呢,要是我跟......”

步長悠直接打斷了他,道:“救母親。”

他笑了:“看來咱們都不是見色……”

步長悠直直看著他,看他是不是真的覺得只是救誰的問題。

他後半句沒說出來,因為他忽然理解了這個問題。的確不是救誰的問題,而是取舍的問題。他姐姐是鄢春君的人,她哥哥是太子,這兩人早晚得分出個勝負來。成王敗寇都是好結局,說不定最後只能活一個,還有可能誅連其他人。牽動這麽大,他幫姐姐無可厚非,她站哥哥也無可厚非。可他們是夫妻,一人一個陣營,還是敵對陣營,自己的日子怎麽過?

公主都想到這個問題了,他趕緊抱住,不叫她想了,因為這問題無解。他悄聲道:“咱們成了親立刻離開琮安,一刻都不多待。”

離開琮安是個美好的念想,離不離得開是一個實際需要考慮的風險。可除了這麽說,他們也沒有其他辦法避開這個日益逼到眼前的問題。

步長悠怔怔道:“相城,我騙過鄢王,騙過太後,騙過長公主,騙過太子,甚至騙過我母親,可我沒有騙過你,無論善意的謊言,還是有意隱瞞,我沒做過。”

他親了親她的頸側,低聲道:“我知道。”

公主在他跟前是個老實人,他常希望她哄他,哪怕騙一下也沒關系,可公主沒做過。要不是看在公主是個老實人的份上,之前她那麽欺負他,他早就扔下她不管了。

步長悠想要的卻不是“我知道。”她想要的是“我也是。”

她離開他一點,仰頭看著他:“那你呢,你有騙過我嗎?”

他呐呐道:“我好像有......”

步長悠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問:“比如?”

他不好意思起來:“那天我說公主摁著我拜堂,其實是我騙公主拜堂,還騙公主叫我夫君......”

這個不重要,情趣罷了,她不是木頭,她追問:“還有嗎?”

他一想,還真有:“我小時候一點不斯文,的確穿肚兜在村裏亂跑來著......不告訴公主是不想叫公主覺得我是野孩子......”

步長悠愣了一下,問:“還有嗎?”

他點點頭,還真有:“公主被困在城裏借宿薛家,薛川穹跑來偷偷告訴我了,是我叫他把公主哄到山上,然後假裝跟公主偶遇......”

這個步長悠真不知道,她瞬間恍然大悟:“你......”

他別扭道:“諸如此類的還有很多,我不想說,說出來沒意思,我想自己藏著。”

步長悠哼了一聲:“我也覺得沒意思,別說了,你自己藏著吧。”說著扭頭往書房去。

到了案子前,看見自己畫了一半的瀾葉河,突然清醒過來,正事還沒辦,可她已經有點不想問了。倘若答案不是她預測的那樣,那一切就毀了。中尉不是說人應該學著裝糊塗麽?可不問又不甘心,這是她丈夫,未來幾十年,他們都要在一個屋檐下,甚至還會一起養小孩。如果連這點都過不去,以後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