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問題

紫蘇趕馬車, 流雲在車裏陪她,瞧著臉色有些不對勁, 問:“公主, 怎麽了?”

步長悠沒說話。

流雲覺得公主近來很暴躁,她不答,她也不敢再問, 車廂裏再度沉默起來。

馬車駛入鬧市, 外頭鬧哄哄一片,走得特別慢。

流雲掀起窗簾往外看,路邊賣藝的漢子口中正噴火, 引起陣陣喝彩聲,流雲本想叫步長悠看, 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後來又瞧見路邊賣糖人的,忙叫紫蘇停下來, 她跳下馬車, 買了一個蝦,一個葫蘆,一個豬, 回到車廂裏,把仨糖人都遞到步長悠面前。

步長悠垂眸看。糖人吹得真精致,蝦須比頭發絲還要細似的。葫蘆上還趴著一只小蝸牛。豬的肚子飽飽的,特可愛。她覺得口中有些苦,接了那只蝦,一口咬掉蝦子細長的尾巴。糖在口中化開, 甜了起來。

回到清平寺,步長悠已經把仨個糖人都吃完了。

嘴裏齁甜齁甜,她先喝了一杯茶。

人冷靜下來一點,她覺得事情不一定就那麽糟糕。萬一他去沈國真是訪名士呢?可隨即又否定,倘若真是,這麽有趣的事,他怎麽一句都沒提過?

明擺著訪名士是借口,他多半是受了鄢春君的指派,去沈國查太子的身世的,因為怕她窮追猛打,所以才不吭聲的。

這個賤人,嘴上總是一套一套的。她現在懷疑,他一直嚷著要跟她成親,都是受了丞相和長公主的指使。這招叫什麽,美人計。她早前不想跟他深交,就是覺得自己玩不過他,防之又防,結果還是被他哄得五迷三道,先想跟他生孩子,後來想跟他成親,還覺得他是世上頂可愛又可憐的人。

他哪裏可憐?分明是最可惡的人。他左右逢源,一邊查出太子的身世,讓姐夫利用太子身世誘導王後,王後脅迫她母親,最終導致母親的“意外”之死;之後再放出太子身世,揭露王後與她母親的死有關。這樣一來,等於太子養母殺了生母,太子和王後有了嫌隙,以達到分化他們的目的。然後另一邊,又苦心孤詣的來拉攏她,幫他爹娘中立。如今可倒好,他爹娘和他姐夫起了沖突,這個沖突最終落在了她身上,所以她就被迫真相了。

他根本不是什麽無辜的小可憐,是個騙死人不償命的死騙子。

可是不,她還是不相信。她寧願這一切都是她惡意的揣測,她覺得他真的就是個小可憐,她也覺得自己沒那麽蠢,分不清真情還是假意。

她一會兒換一個想法,一會兒換一個想法。他是死騙子,他是小可憐,他是死騙子,他是小可憐……

最後,她覺得自己才是小可憐。都要跟人成親了,卻發現自己一點不了解丈夫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不想了,還是等他來。倘若一切都是巧合,倘若他問心無愧,就該坦坦蕩蕩的說出來。

她到書房去,鋪開宣紙,根據自己的印象和想象,開始畫靈丘城。把整座城全部畫下來工程太大,她只畫那條繁忙的瀾葉河。河兩岸的風土人情,能代表整個靈丘城。

原以為他今天怎麽著都會過來一趟,她連問的方式都設計好了,就等他來。可是一直等到半夜,他也沒來,

他次日黃昏才來敲門。

紫蘇去開的門。

相城看到開門的是紫蘇有點失望,他每次都期待開門的是公主。

他喜歡他來的時候或走的時候,公主都能迎他,或者送他。

他請紫蘇關上門,他要再敲一次,請紫蘇把公主哄過來開門。

紫蘇覺得相三公子花樣可真多,她關上門,到書房去,但沒費勁巴拉的想借口,因為公主會識破,她直接道:“公主,相公子來了,非要公主親自開門迎他,不然他不進來。”

步長悠這會兒無力跟他計較別的,只想把壓在心頭的兩件大事解決了。

她放下筆,出去給他開門。

門開那一瞬間,他正好仰起臉來,把準備好的笑綻開給她看。如同草木凋零的秋山突然開了一朵飽滿的春花,於是整個春天都復蘇了。

步長悠硬是給看愣了,她反應過來,暗自罵自己沒出息,修了這麽久的色即是空,一點沒用。

他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奇道:“公主怎麽還長個兒呢,好像又高了。”

他們才多久沒見,她就長個了?步長悠看著他不說話。

他見她有點生氣,就張開了手臂,意思很明顯,叫她撲過去。

步長悠沒動。

步長悠不過去,他只好訕訕過來,把她摟到懷裏,輕聲道:“公主有沒有等的抓心撓肺?”

步長悠沒回應,兩只手臂就吊在他身旁。

他道:“我知道公主昨天去了,我故意的,想叫公主牽腸掛肚,所以今兒才來,公主有牽腸掛肚嗎?”

步長悠鼻子一酸,口內卻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