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偷親

青姈沒想到戴庭安會突然說這個,愣了一瞬。

上次讓她搬到正屋睡,是因彼時戴庭安腿上有傷,行動不便,晚間需要她伺候茶水。如今他龍精虎猛的,夜裏無需她照顧,且鐵山堂裏仆婦丫鬟的嘴巴都很緊,不必擔心夫妻分房睡的事泄露出去,他為何叫她搬回去睡?

心裏有個猜測隱隱騰起,青姈不敢深信,更不敢在此刻細想。

她瞥了眼戴庭安,竭力摒除雜念,“是怕打擾將軍安寢。”

“不會。”戴庭安倒是爽快。

話說到這份上,青姈哪還敢推辭,遂微微笑道:“那我待會過來,將軍先歇息吧。”

同一座院落,睡在廂房還是正屋,對青姈而言並無太大不同。但她搬過去後,卻發覺戴庭安似乎越來越愛使喚她,譬如晚間翻書,時常會叫她幫著端茶遞水;得空時在梢間的小書房寫東西,會支使她幫著磨墨鋪紙;就連整冠寬衣這種事,也愈來愈多地分派到她頭上。

除了伺候沐浴、同床共枕,幾乎與夫妻無異。

比起前世的冷厲陰鷙,此生擺脫孤絕困境,他倒頗多和顏悅色。

青姈瞧在眼裏,忍不住暗笑。

戴庭安心緒不錯,她的日子當然也好過了很多,因長房的陳氏臥病不起,董氏又得操心眾人起居過日子的中饋瑣事,府裏內外交情便悉數落到了周氏的頭上。

周氏獨自忙不過來,時常會帶青姈在身旁幫忙。

比起戴庭安的淡漠名聲,回京數年,周氏在高門貴戶間口碑頗好,有她在身旁照拂,擺出對兒媳的疼愛態度,倒也沒人敢當面對青姈沖喜的身份說三道四。至於旁人背後如何議論,青姈已然不在乎。

先前因陳文毅的身份踏足貴女圈時,受過贊許,也聽過奚落。

後來陳文毅落難,有人落井下石,也有人施以援手。

這種地方,剛進去時先敬羅衣後敬人,往後日久自能看清人心。一時間的言語無關緊要,她如今在乎的唯有戴庭安母子的態度。

好在婆母慈和,戴庭安也漸漸撤走了最初的防備。

這日天陰,晨起時便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也無應酬的瑣事。青姈前晌無事,吩咐小廚房做了幾樣糕點來嘗,誰知那新調來的廚娘手藝倒是極好,香噴噴的幾屜糕點端進來,誘得人胃口大開。

戴庭安晌午回來時碰見,忍不住多吃了兩塊。

青姈覺得喜歡,特地讓小廚房又做了些,打算送去給周氏嘗。恰好戴庭安也有事跟周氏商量,於是夫妻一道,撐傘去了猗竹居。到那邊,一家人就著糕點閑聊了會兒,青姈自去找雪奴,戴庭安跟周氏慢慢商議。

等母子倆從裏間出來時,外面雨勢稍停。

青姈聽見腳步聲,轉頭就見周氏款款走來,戴庭安跟在她身後,眉間亦有笑意。

天色漸晚,夫妻倆沒耽擱,辭別出了猗竹居。

東院裏寬敞僻靜,雨後路滑,戴庭安撐傘擋著樹上水滴,青姈提起裙角,走得小心翼翼。微涼的風聲裏,戴庭安閑庭信步似的,瞥著她,忽然開口,“方才說話,母親又誇你。”

“是嗎?”青姈眼底忍不住浮起笑意,“怎麽誇的?”

“說你懂事。”

還說青姈長得漂亮,性子溫和而不失柔韌,嫁進府裏的這陣子做事貼心,應酬女眷們的時候也進退得宜,是個好姑娘。

不過這些話戴庭安說不出來,他喉結動了動,欲言又止。

青姈哪知道他的心思,只眼巴巴望著,笑吟吟道:“還誇我什麽啦?”

清澈眼底映出他的倒影,晚風裏如山泉脈脈,戴庭安有點不可自拔地陷在裏面,緩聲道:“說你很適合當少夫人。”慣常清冷的語調,眼底卻是溫熱的,他注視著她,頗有深意。

青姈心念微動,腳下踩到甬道邊沿,打了個滑。

戴庭安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攬住她肩膀,而後勾到傘下。

雨停後只撐了一把傘,就那麽點地方,青姈貼在他身上,隔著單薄的衣衫,他手掌的溫熱清晰傳來。照顧起居數月,兩人並不是頭一此這般緊密相貼,但此刻並肩而行,戴庭安攬著她時,氣氛卻與尋常稍有不同。

青姈心裏鹿撞似的,鼓著勇氣瞥他,正好撞上戴庭安的目光。

泓邃幽深,意味深長。

他唇角微微勾著,在她看過來時,輕輕收緊勾在腰上的力道。

這樣的戴庭安,跟她前世見過的陰鷙男人截然不同,跟此生初識時散漫不經卻暗藏防備的男人也迥然不同。青姈心跳微疾,也沒掙紮,靠在他身上,兩只手頗拘謹地握在身前,低頭時,唇邊卻漸漸漾卡微笑。

兩人便這般慢慢走回鐵山堂。

當晚的飯菜頗為豐盛,待戌時過半,夜空裏雲散月開,清輝如泄。

戴庭安晚間無事,命人燙了壺酒,頗有興致地到西跨院的涼台上賞月。青姈自然不能偷懶,陪著他登上涼台,只是她不敢喝酒,遂帶上水果蜜餞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