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提醒(第2/3頁)

最初的煩悶心緒被滿街的熱鬧驅散,青姈走得腳腕泛酸,漸漸跟不上他的腳步。眼瞧著這位爺興致濃厚,大有一副還能甩開長腿走七八條街的架勢,青姈趕緊小跑著追上去,拽住他的披風,“戴將軍,我們這是去哪裏?”

戴庭安回頭,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生氣了?”他問。

青姈微愕,隨即不好意思地搖頭道:“已經沒事了。”

“那行。”戴庭安總算停下腳步,看了眼周遭,下巴微擡,示意到街對面的茶樓說話。

茶樓一層是說書人和湊熱鬧喝茶吃零嘴的閑人,二層卻都是雅間,上等茶具桌椅,京城人常喝的茶葉俱備,竟還有不錯的明前茶,只是賣得極貴。

戴庭安請她喝最好的,外加幾樣精致茶點。

等夥計應命退出掩上屋門,戴庭安擡手,將細巧的瓷杯推到她跟前。

青姈雙手接了,熱乎乎捧著,問道:“將軍特意過來,是有事要說?”

戴庭安頷首,“薛玉下獄了。”

“這麽快?”青姈微訝。雖然對薛玉的下場早有預料,但蘇染冬行事如此幹脆利落,也是她沒想到的,這算是她近來聽到最好的消息,不由笑意漾開,“那該恭喜將軍!”

裊裊茶香氤氳,煮沸的水熱氣蒸騰,似籠了層薄霧,她落難後難得露笑,如寒冬冰雪消融後春光乍泄,神情明媚照人。

戴庭安唇角動了動,“你的功勞。”

頓了下,他又問:“想要什麽獎賞?”

“家父的案子,我想知道隱情。”青姈答得沒半點猶豫,“能將三品大員送進牢獄裏,背後必定有高人。說查明翻案那是奢望,我只求將軍稍稍留意,讓我知道真兇是誰,就已感激不盡。”

戴庭安微詫,挑眉打量她。

陳文毅的案子牽扯到肅王,牽扯到大將軍廖通,亦有皇帝跟前的得寵內監,他縱想查明,要費的力氣也不少。她倒是分得清輕重,沒異想天開地哭著討清白。

遂頷首挪開目光,“好。”

青姈甚喜,慢慢啜飲香茶,卻仍有心事回旋。

薛玉下獄後很快就會問罪,再往後,被觸到痛處的人恐怕就會怒起殺心。

照前世的活法,戴庭安重傷後東山再起,仍能得遂夙願,但這中間付出的代價著實太重,老侯爺和周氏先後離世,戰死者更不計其數。若強行扭轉踏上另外一條路,她也不知結局會否如戴庭安所願。

事關旁人的命運前程,她有些猶豫。

戴庭安難得有閑心,看她默默盤算,屈指扣了扣桌面。

“有話就說。”

“我——”青姈稍作遲疑,很快拿了主意,“有件事想請教將軍。”

戴庭安揚眉,幽深的眼睛盯住她,饒有興味。

青姈便道:“倘若將軍要帶人渡河,若乘舟而過,水流湍急,不知能否到對岸。幾十裏外有座橋,定能到對岸,但途中極為兇險苦累,必定會死很多很多人,包括至親和摯友。將軍會選哪條?”

這問題著實古怪。

換在平常,戴庭安才懶得回答這種鬼問題,不過今日忙裏偷閑,且有點憐惜她的處境,並未拒絕。他當真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若是我獨自走,必走橋,因其穩妥。但若有很多人必死——還是淌河吧。”

青姈聞言,暗自舒了口氣。

她其實也盼著戴庭安能淌河而過,別跟前世似的至親喪命,真成為孤家寡人。遂鼓著勇氣,緩聲道:“因家父的事,我近來總做噩夢,甚至夢到……”她覷了眼戴庭安的神色,謹慎道:“夢到有人刺殺將軍,比宿州回來的那次兇殘得多,差點傷到性命。”

對面的男人眸色微凝。

青姈被他看得脊背有點發毛,不自覺捏緊手指。

“我知道這話唐突。只是蔡家若真的牽涉機密,肅王盛怒之下未必不會起歹心。而且夢裏除了肅王,好像還有侯府的人合謀。或許是我胡思亂想,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捅上致命一刀的往往是意想不到的人,還是小心為上。”

一口氣說完,青姈不敢再看戴庭安的神情,垂著腦袋抱緊茶杯。

無端提及侯府,那是把手伸向他的銅墻鐵壁。

青姈自知提醒得唐突甚至僭越,硬著頭皮,心跳有點不穩。對面始終沉默,無端讓她想起那日在河陽村時,戴庭安將她困在馬車裏審視,回想起來都覺得口幹舌燥,鼻尖冒汗。

好半天,她才聽見戴庭安的聲音。

“多謝提醒,我會留意。”

聲音清冷,不是她想象中的疑慮。

青姈這才敢擡起腦袋,有點不安地喝完那壺茶,趕緊告辭溜之大吉。

茶樓裏,戴庭安推開半扇窗戶,看著那道徐徐走遠的背影。

肅王狗急跳墻派人刺殺,他信。但靖遠侯府裏有人對他起殺心……雖是做夢的胡話,但仍令人心驚。照常理來說,靖遠侯府的人跟肅王府不可能聯手,但事情最怕的就是常理之外,俗稱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