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棄婦(第2/3頁)

阿繡瞪大眼睛——都病成這樣了還不是大病?

風小雅點點頭:“不棄,你跟月婆婆去煎藥。”

該隨從便跟著月婆婆離開了。

如此一來,房間裏只剩下風小雅和秋姜二人。

阿繡心想挺好,這場病沒準就是夫人跟公子和好的契機呢。希望公子能夠原諒夫人,讓夫人回家,然後把她也帶下山,因為這裏實在是太冷了。

風小雅來到榻旁,他的動作很慢,走路的姿勢也較常人不同,像是拖著千斤重擔前行,十分吃力。

秋姜聽聞聲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一雙因為冷漠而顯得極為深邃的眼睛。

而比眼睛更冷的,則是他說出的話語:“你故意生病,好讓我來看你。如今,目的達成了。”

秋姜有些怔忪,她的頭又昏又沉,他的身形也似跟著扭曲模糊了。

“你想要什麽?”風小雅問她。

秋姜心頭茫然:我想要什麽?

“我不可能接你回去。”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

“你待在此地,繡花、參佛、釀酒……什麽都好,給自己找點事做。”

繡花參佛也就罷了,釀酒一說從何而來?

“很多手段只能用一次。所以……下次再裝病,我也不會來了。”

秋姜心底生出一股不甘,掙紮著坐了起來。

兩人視線相對。

秋姜感覺自己心中的火苗洶湧澎湃地沖出來,卻撞上冰層刺啦一下全滅了。

她一直想見風小雅。

她什麽都不記得了,卻仍執著地想要見一見他。

總覺得,如果見到了他,便能想起些什麽,改變些什麽。

可現在知道了,一切不過是虛幻一場。

風小雅是個薄情之人。

而她,大概是受得傷實在太痛,所以選擇了自我保護的遺忘。

秋姜渾身戰栗,汗如雨下,浸濕了她的長發和衣衫,整個人看上去荏弱蒼白,觸之即碎。

風小雅看到這個模樣的她,眼神忽然一變,俯過身來,似是想親她。

秋姜沒有動。

在即將觸及的一瞬,他卻長袖一拂,將她用力一推。

秋姜不受控制地倒回榻上,心中驚悸難言。

風小雅的表情再次恢復成冷漠,甚至比之前更陰沉,還有點生氣,卻不知是氣她還是氣他自己。

“好自為之罷。”說了這麽一句話後,他想走。

秋姜實在忍不住,厲聲道:“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麽?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就算要懲戒我,也得讓我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風小雅猛地回頭,眼中似有水光一閃而過,再次凝結成了霜:“你真的不記得了?”

“是!”秋姜咬著嘴唇,不屈道,“我哪裏得罪了大夫人?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種地方一輩子?!”

風小雅定定地凝視著她,卻不說話,最後還是灰衣隨從捧著煎好的藥回來,打破了僵持。

“公子?”灰衣隨從不明所以,轉身把藥遞給月婆婆,示意她去喂藥。

月婆婆將藥捧到秋姜面前,秋姜卻一滾,從榻上摔了下去。

月婆婆嚇一跳,想要攙扶,秋姜卻死死地盯著風小雅,用手一點點地朝他爬過去:“怎麽?我所犯之錯就這麽難以啟齒嗎?你為什麽不敢回答?就這樣將我關在此地,我不服!”

月婆婆和聞聲進屋的阿繡都嚇壞了,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侍妾敢這麽跟主人說話。

風小雅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萬物寂滅,不喜不悲。

“你,於去年除夕夜,挑釁小慧,稱我父與她有染。父親當場嘔血病逝。”小慧是他的正妻之名。

秋姜終於得到了答案。

但卻發現,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自那天後,月婆婆和阿繡對她的態度完全變了。

她們從前背後議論她,都說她可憐。現在,都說她可恨。

也是,區區一介妾室,氣死了公公,按照律法都可以處死了,風小雅不殺她,只是將她軟禁在別苑,已算仁慈。

更何況,她的那位公公,不是一般人。

月婆婆抹淚道:“丞相大人竟已仙逝了……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大夥兒得多傷心啊。”

“因是家醜,所以瞞下了吧?十一夫人生得一張老實面孔,沒想到竟是個毒婦!竟敢汙蔑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一生廉潔,為國為民,怎麽可能跟大夫人扒灰?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不想伺候這種人!”

阿繡說到做到,自那之後,再不進屋。

月婆婆稍好一點,但也不像之前那般悉心周到。

秋姜就在冷水冷飯中,饑一頓飽一頓地慢慢熬著。

她形銷骨立,虛弱不堪。

阿繡想,她大概快要死了吧。這樣的人,活著也只是遭罪,還不如死了算了。

時光荏苒,很快過去了一年。

秋姜始終苟延殘喘、半死不活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