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衛梟!”靖國公府,羅悠寧於重重夢魘中醒來,伸手摸到了臉上滑落的淚,她拿起身側放著的短刀,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門,來到後院馬廄,牽出了一匹小紅馬,靖國公夫人帶著家丁前來阻攔,卻看見她已經騎著馬出府。

午門前,仇震大喝一聲,與幾個姜國勇士上前,擋住了謝良再次襲來的劍,葛虎在人群中鉆來鉆去,到了衛梟身邊,扶住了他虛弱欲倒的身體。

“世子,世子。”

衛梟跪倒在地,用盡最後的力氣撿起身前的平安鎖,一口血噴出來,將那金鎖徹底染紅,這口血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生機,仇震脫身趕過來,見他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

“大哥,你不能死,你死了誰替晉王報仇,你不能讓晉王背萬世罵名啊。”仇震眼含熱淚,他與葛虎一人一邊將衛梟扶起來。

“兄弟們,殺出一條路來,世子危急,不能再拖了。”

攔住謝良的姜國勇士合力將他逼退,轉身奔到衛梟身邊,拼死在禁軍圍堵下護著他們離開,百姓自發幫忙擋著禁軍,午門前亂成一團,張程奮力大吼著讓禁軍拿人,可此時已經沒人聽他的命令,仇震與葛虎架著衛梟父子倆艱難的逃走,在百姓和黑鷹寨弟兄的掩護下,眼看就要突出重圍。

謝良收起長劍,從背上取下一副弓箭,對準衛梟,箭頭在黑夜中閃著寒光。

羅悠寧騎馬趕來,恰好見到這驚險的一幕,她此刻想也沒想便驅策著馬急沖過去,想用身體擋下這一箭,幸而有人比她更快,羅長鋒與謝良同時射出一箭,將謝良的箭釘在地上,並上前制住他的右手,謝良一時難以掙脫,只能看著衛梟被人救走。

“衛梟。”相隔太遠,羅悠寧無法看到衛梟傷到什麽程度,只是看他被仇震扛到肩上,雙手無力垂下,甚至不能擡頭看她一眼,她心中劇痛,望著他淚眼模糊。

“衛梟,活下去。”

少年似有所感,眼睛費力的睜開,只模模糊糊看見一個想念已久的身影立於馬上,他用盡力氣伸手去抓,也只動了動手指。

“阿寧……”

他終於閉上眼,天地之間是永夜無光的黑,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冷冽的夜風吹在臉上帶來微微刺痛,羅悠寧擡手抹去頰上的淚,側首看著追上來的禁軍,狠狠扯了一下韁繩,馬兒揚起前蹄嘶叫一聲,她策馬轉身,怒瞪著眼前的禁軍,斥道:“放肆,竟敢驚了本姑娘的馬。”

說完便抽出腰間的長鞭,挨得近的幾個禁軍被她這一鞭子抽的臉上冒血,混亂下又有夜色掩蓋,衛梟等人很快消失在拐角的巷子裏。

謝弈隱在茶樓上將這一切看得分明,他收起了臉上的笑,目光幽冷。

仇震與葛虎等人帶著衛梟剛從長街上轉到巷子裏,便被一輛馬車攔住了腳步,剩下的幾個姜國勇士戒備的拔出刀對著馬車,被這麽多人拿刀指著,車夫臉上卻不見慌亂,反而神色從容的撩開簾子,車上露出一片華麗的衣角,一張疲憊亦難掩麗色的臉出現在眾人面前,仇震驚訝的睜大眼睛。

馬車上的女子正是元嘉郡主,仇震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郡主,你這是?”

元嘉郡主沉下臉,道:“把他扶上車。”

仇震瞬間懂了她的意思,憑他們這樣恐怕是出不了的城的,且元嘉郡主既然攬了這件事,想必是不會對衛梟不利的,如今就算不那麽相信郡主,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幾人將衛梟和衛鴻放到馬車上,便就地散開,留仇震和葛虎跟著元嘉郡主一起出城。馬車上,元嘉郡主怔怔地看著衛鴻,這個人與她吵了十幾年的架,從來不肯相讓,仿佛他昨日還滿臉不耐煩的看著她,此時卻一動不動的躺在這裏,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再也不會讓她生氣。

她顫抖著手想抹去他臉上的血汙,未等觸及那冷冰冰的面頰,心間傳來一陣陣抽疼。衛鴻,我終於見你時不用替自己裝上一副尖刺了……

另一邊照看衛梟的阮嬤嬤忽然急聲叫道:“郡主,世子的呼吸越來越弱了,這可如何是好?”

元嘉郡主被這一嗓子叫回了心神,她轉頭看向衛梟,這才借著車內的燈光看到他的樣子,衛梟胸前的傷口還在流血,血流下來將他身下的墊子都濡濕染紅了,她看著衛梟慘白的臉色,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懼。

他若死了,衛鴻半生的期待與努力便白費了,他不能死。

她幾乎是撲到衛梟身邊,推開阮嬤嬤,雙手按著他胸前的傷口,拼了命的給他止血,不一會兒便沾的滿身是血,“嬤嬤,想法子給他包紮。”

阮嬤嬤應了一聲,卻也只能撕一些布條來,這時,有人順著車窗丟進來一個瓷瓶,仇震騎馬跟著馬車,說道:“我身上只這一瓶金瘡藥,千萬別浪費了。”那還是他前日無意帶著的,幸而沒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