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屋中未嫁的姑娘紛紛回避到屏風後面,其余的婦人則站起來行禮。

裴延沒想到屋裏有這麽多人,面無表情地走進去,坐在王氏下首的位置。他不說話的時候,周身的氣場十分壓抑沉悶,震懾得屋中眾人都不敢說話。

他實在沒工夫應付這些婦人,只不過快要過年,給王氏撐一撐面子,免得傳出去,說她這個靖遠侯之母在府中半點地位都沒有,連兒子都不看重她。裴延倒不在乎這些虛名,就怕王氏受了刺激,又犯起瘋病,做出什麽奇怪的事來。而且這些人上門也不過是來討個吉利,最多拿點錢財打發,也沒什麽。

這些婦人雖然害怕,但看到裴延賞的那些金銀細軟,各個樂得合不攏嘴,屋裏的氣氛很快又融洽起來。

王倩如在屏風後面看見裴延,嚇得雙腿發軟。這個表兄比傳言中的更加可怕,高大如山,喜怒不形於色。她只要想到今後呆在侯府要時常跟他見面,就渾身打顫,恨不得說服母親今日就把她帶走。

她不在乎什麽姻緣婚事,也沒想過要嫁入高門。就憑王家現在的光景,如果高嫁,她的日子反而不好過。這點,她非常清楚。

她跟母親王夫人不同。王夫人是嫁到定國公府以後,眼瞅著好日子沒了,心有不甘,不願認命。她出生便在河間府,對昔日繁華錦繡的定國公府毫無記憶,哪怕母親天天對她耳提面命,說她本應該是個富貴的千金命,她也沒往心裏去。

命就是命,哪裏有什麽本該呢?好比她現在被母親推出去,還不是得乖乖地認了。

旁邊的一個姑娘小聲說道:“我進來的時候就覺得這裏怨氣很重。會不會是靖遠侯犯了太多的殺戮,那些怨靈纏著他啊?”

“就是的,陰森森的,都沒有什麽漂亮的花,好像就一處院子栽著梅花吧。我爹說靖遠侯坑殺數萬戰俘,眼睛都不眨一下。我那天看到殺雞,晚上都睡不著覺呢。”

王倩如越聽越覺得恐怖,裴延走了之後,她們幾個姑娘從屏風後面出來。她的臉色煞白,十分難看,老覺得這屋裏有什麽幽魂怨靈一樣的。

除夕是家宴,外人在此不方便,坐到下午的光景,王夫人她們就起身告辭了。王氏讓王倩如去送送王夫人,一路上,王倩如不停地哀求:“母親,我不願留在這裏,您帶我走吧?”

王夫人瞪了她一眼:“沒志氣的東西,我忙前忙後為了誰?還不是你的婚事。呆著這侯府裏,還不比我們現在住的那兩進的院子強?”

“可是……”

“好了好了,我還得回去張羅你兄長的吃食,就不跟你多說了。”王夫人把今日從王氏和裴延那裏拿到的東西包好,一把揣進袖子裏,“你就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我明日再來看你。”

王倩如還想說什麽,王夫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走了,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她咬了咬唇,母親心裏眼裏只有兄長,幾時有過她?她現在就像個待價而沽的物品,等著被賣個好價錢,用來供養她那個不爭氣的兄長。可她又能如何呢?命運從來都不是握在她的手裏。

她沮喪地低下頭,獨自返回壽康居。

*

沈瀠把裴安送走以後,回到屋中,坐著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她好久沒包過這麽多餃子了,累得腰酸背疼的。看到裴安喜歡,她又包了些小兔子,小老虎的面團出來,逗得他很開心。

小孩子其實是最好收買的,就算裴安在復雜的環境中長大,有時心思可能比其它孩子多些。可孩子到底是孩子,別人對他好,他便歡喜,願意親近。

紅菱和綠蘿連忙圍著問她天子是什麽樣的。

沈瀠道:“我啊,從頭到尾都沒敢擡眼睛,哪裏知道他長什麽樣。就是看到個影子,應該很瘦吧?”

兩個丫鬟想想也是,初見天顏,如果是她們估計早就嚇得暈過去了,怎麽可能還去細細看皇帝長什麽樣。但她們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再離皇帝這麽近,又實在抵擋不住好奇心。

易姑姑從壽康居拿了壽桃包回來,對沈瀠說道:“姑娘猜猜,我在壽康居看到什麽稀罕事了?”

沈瀠坐在銅鏡前,和紅菱把珠釵環翠弄下來,準備沐浴。她問易姑姑:“什麽稀罕事?”

“老夫人身邊多了個十幾歲的姑娘!我聽文娘說,那是老夫人的嫡親內侄女,今日來探望,被老夫人特意留下來的,說是要幫忙相看婚事。我看老夫人打的主意可不止這樣呢。”

沈瀠把很重的耳墜拆下來,放在妝台上,回頭看易姑姑:“你覺得老夫人想把她塞給侯爺?”

易姑姑點了點頭:“那姑娘的模樣真是不錯,就是看起來膽子小,一直垂著頭,不敢看人。我看她倒也不是個想攀高枝的,人看著挺規矩老實,八成是王夫人和老夫人的主意。就王家現在的光景,要讓姑娘給侯爺做妻,實在是勉強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