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乘人之危

松香和檀香的味道相近,若不是十分懂香的人,壓根分辨不出裏頭的差別。這還得虧了元歡前陣子失了明,鼻子變得十分靈敏,又正是愛美愛裝扮的時候,宮裏的香挨個嗅兩遍,便記在了心裏。

松香本就有安神的效果,若是室內再熏著安息香,兩者威力著實不小,然因著元歡方才的一頓折騰,清茶和竹枝哪敢再讓她聞著香味,直接連香帶爐子一起撤下了。

方才嚴褚遣退了伺候的下人,但船上不比宮裏,一共就那麽大點地方,又關乎皇帝安危,這船裏船外到處都是自己人,不說暗地裏保護的,光是甲板上橫成一排氣勢凜然的禁軍,就足夠將一般人嚇破膽了。

此刻居然有人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了內室,半個阻攔的人也沒有。

想想都覺得蹊蹺。

元歡的目光隨之落到嚴褚方才揭下的人皮面具上,再仔細瞧他微微噙笑,早有成算的模樣,不由一愣,緊接著問:“皇上早就知道?”

她這話才問完,又有些不確認,皺著眉頭又問了句:“還是本就故意為之,混淆視聽?”

好似兩種猜測都不太對,嚴褚俯身親了親她的發頂,玉蘭馥郁的馨香鉆進鼻子裏,在擡頭的一瞬間,他不由得想,什麽時候開始,他竟能如此自然而熟稔地攬她入懷,聽她歡笑,縱她胡鬧了?

每當這個時候,他便要拷問自己一遍,待她醒來,兩人之間,又該是何等的姿態與模樣。

“先去榻上歇著,朕喚人進來伺候。”外邊些微的掙紮動靜傳來,嚴褚回過神來,溫熱手掌蒙上小姑娘的雙眼,感受到她的睫毛如同小刷子一樣拂過手掌心,他不由失笑,繼而替她攏了攏衣領,聲音醇厚:“身子不適就別到處亂跑,等會子夜裏又鬧騰得不像樣子。”

元歡眼珠子轉了轉,無比乖巧地應了。

能叫他這樣特意囑咐,可見外邊的情形並不如何好看,說不定還有什麽血腥審問的場景,真若去見了,她說不好得將隔夜的飯菜都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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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潑灑在天穹上,將每一絲光亮都遮擋得嚴嚴實實。嚴褚轉身出客艙的一瞬間,臉上風輕雲淡的溫和就悉數轉變成了有若實質的煞氣與陰鷙。

甲板上,軍士舉著火把,將就近的河面都照得如同鋪了一層紅綢般,兩個嘴巴被塞了布條,小廝裝扮的男子被捆了手腳,目眥欲裂地掙紮,極力想辯解證明一番,下一刻就被莫和一人一腳踢得悶哼不已。

“皇上。”莫和朝嚴褚抱拳,聲音粗獷,“屬下已搜過這兩人的身,確實發現了徐州那邊的來信,最後署名是一個鈺字。”說罷,他將那皺皺巴巴的一紙信件呈到嚴褚跟前。

嚴褚上上下掃了那信紙幾眼,嗤笑一聲,隨意地揚在身後,旋即屈尊紆貴半蹲下身子,望著被五花大綁的兩人,聲音中的冷意如同寒冬臘月裏結成的凝霜,“說罷,誰派來的?”

“沈鈺,還是鹿邑?”

那兩人才從被抓到現在,不過只有一盞茶的功夫,全程雲裏霧裏,不知如何就被捉住了,好容易被扯了塞在嘴裏的布條,還未來得及為自己辯解一兩句,就聽到了這兩個人名。

當即認命。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這分明是一個環中環,目的就是請君入甕。同他們一起來的同僚都已確認了前往徐州的就是大理寺少卿秦傖,就在日前回去復命,只剩下他們兩個,覺出些異常與不對來,想著今日悄悄行事,探個究竟,若是情況務實,就在下個碼頭借著采辦的名下船。

若是查出了什麽不同來,更好,在三皇子手下混個眼熟,日後大計成,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哪知就這麽一念之差,急功近利,竟就將自己陷入了生命危機中。

現在想想,他們早就被這些時日的假象迷了眼睛,不管是大理寺少卿秦傖,還是當今皇帝嚴褚,但凡有心隱瞞,他們想探得一星半點的消息,該比登天還難。

“說話。”嚴褚極為不耐地皺眉,聲音自然而然的帶上了上位者的十分威壓,莫和膽大心細,當即就同他一唱一和,開口道:“皇上不必同這種亂臣賊子白費口舌,依屬下看,直接割了舌頭和手腳丟到河裏喂魚方能解恨。”

也不知是不是被這句話裏的亂臣賊子給刺激到了,其中一人自知逃不過去,當即就翻了臉,強撐著一股氣直嚷:“漠北蠻夷之地,翻了身打了勝仗坐上金鑾殿也洗脫不了你們血脈裏的卑劣,你且睜大眼睛瞧瞧,有誰是正眼看得上蠻夷之人的?

“不自量力之輩,竟敢肖想天下一統,四海歸心,真是天大的笑話。”

嚴褚聽了這話,倒也沒什麽大的情緒波動,反倒咧嘴笑了笑,有些遺憾地道:“可惜,無論怎樣,你反正是瞧不見,你的主子,只怕也活不到那個時候。”